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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牙湾书屋 > 年妃传:韶华雍正年 > 第一百九十九章:心灰意冷
 
乌喇那拉舒兰能说什么?不过是宽慰了她几句,便告辞离开了。

她倒没有回自己宫中,而是去了养心殿。能位居中宫对她和她的家族来说已经满足,这十几年瞧着年馨瑶过得如此艰辛和波折,实在于心不忍。皇上不见年馨瑶,未必不肯见她,她便替年馨瑶说上几句话吧。

养心殿内,胤禛正在看折子。靠左手边高高的一摞是他还没有看的,右手边矮矮的,是他已经御批过的。他看折子尤为仔细,不放过任何细节,故而十分费时费力。

乌喇那拉舒兰不敢打扰他,进了大殿也不说话,在一边炕上坐着等待。宫女给她上了茶和点心,就被她挥了挥手,打发下去了。

这一等便等到了日落西山,胤禛终于从一堆折子中抬起了头。

“你怎么来了。”他一抬眼就瞧见了如老僧坐定般坐在他对面炕上的乌喇那拉舒兰,不禁惊讶道。

“臣妾来瞧瞧皇上。”乌喇那拉舒兰站起身,向他走了过去。

批完了折子,胤禛瞧起来略微轻松了些,紧绷着的脸色也舒展开来,淡淡一笑道:“正好,许久没同你用膳了,晚膳便留下来一起用吧!”

舒兰站在他身后,手指轻柔地在他额角的太阳穴上按摩着,轻声道:“皇上也许久没同年妹妹一块用膳了,不如传她来吧?”

胤禛的脸色马上沉了下来,抬手阻了乌喇那拉舒兰的动作,没有吭声,继续整理着桌子上的折子。

舒兰心思微沉,意识到胤禛是真的动了气,急急替年馨瑶开脱道:“皇上,年妹妹的为人,这十多年来您还不了解吗?外头传的那些都是没边的事,皇上何苦为了这个与年妹妹置气?”

“是她要你来求情的?”胤禛虎着脸,冷哼道。

乌喇那拉舒兰脸色难看,摇了摇头:“年妹妹性子倔强,若是她肯来向皇上道个歉认个错,又何须让臣妾这个旁观的人着急呢!”

“她从来就是这个性子,就想让人事事顺着她才好。趁这个机会,冷落她一回,也不失为一个教训,你就不要跟着掺和了。”

舒兰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胤禛挥手阻拦了。

传了膳,两人有些食不知味。乌喇那拉舒兰瞧着胤禛和年馨瑶闹别扭,心中有些难过,而胤禛又何尝好过呢?只不过那外头传来的流言有板有眼,听得他异常烦躁。

年馨瑶是他请旨求来的,不是她自愿的;新婚之日,她不愿将自己交给他,甚至很长一段时间对他都是淡淡的。回想起这些,就忍不住想到她与胤禩在木兰围场时的过往,忍不住猜测,当时的他们感情已经到了哪一步。年馨瑶会不会后悔嫁给他,而胤禩是不是后悔没有再为自己的幸福争取一次。

所以,他不愿去见年馨瑶,情愿面对一大堆的折子,也不要去经受这样的痛苦。登基为帝已经令他心力交瘁,更何况他根基未稳,一个不留神就会一败涂地。他不能让年馨瑶干扰了他,他觉得自己已经输不起了。

用过膳,他牵着乌喇那拉舒兰的手散步。在经过翎坤宫时,他顿了顿脚步,却没有停,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就这么走了过去。

他并不知道,年馨瑶正站在宫门口,听着外面的动静,泪水簌簌地往下掉落。

原来,他是那样的在意,在意她和别的男人子虚乌有的牵扯。

“哇”的一下,她从心口呕出一口鲜血,身子倚在门边缓缓坐了下去。身旁跟随的宫女顿时吓了一大跳,齐齐扑了过去,尖叫着。

年馨瑶想着胤禛还未走远,不顾身体那难以忍耐的疼痛,赫然站起身,低声怒斥:“喊什么喊,本宫没事。”

她难得露出这等冷峻的神情,倒是将宫女们吓得噤了声,再不敢发出任何动静。

但是方才的尖叫已经被乌喇那拉舒兰听见了,她明显感觉到胤禛牵她的手加重了力度。她暗叹了口气,吩咐兰芝嬷嬷:“去看看是什么事。”

兰芝嬷嬷领命过去了,胤禛行走的速度突然慢了下来,似乎在等她的回话。

没一会,兰芝嬷嬷小跑了过来。

“回禀娘娘,没什么大事,是贵妃娘娘院里冒出个大老鼠,把小宫女们给吓到了。”这是来应门的宫女回的话,她原封不动的转述出来。

乌喇那拉舒兰还未说什么,只听见胤禛又哼了一声:“一只老鼠而已,如此大呼小闹,贵妃宫里的人就是这样不知礼数的吗?传朕的口谕,全部罚月例三个月。”

兰芝嬷嬷慌忙答应下来,与乌喇那拉舒兰对视了一眼,心中的担忧越发强烈。

旨意传来时,年馨瑶已经被搀扶回了寝室,正躺在床上,瞪着帷幔,心如死灰。她转头瞧着排着队跪在地上的宫女太监们,温和一笑:“没事,皇上扣了你们的月例,就从本宫那份里面支出来,不会少了你们的。”

跪在最前头的扶柳急道:“娘娘,奴婢们不是心疼月例,奴婢们心疼的是您啊!您就让奴婢去请太医吧!”

年馨瑶摇了摇头,道:“本宫就是最近几日没睡好,方才情绪激动了些,不碍事的。”

“怎能不碍事呢!娘娘,您都吐血了。”

扶柳话音才落,年馨瑶突然疾言厉色:“谁也不许将这事传出去,否则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娘娘……”

“你给我闭嘴,再多说一句,本宫便把你赶出宫去。”

扶柳呜咽着,再不敢多说一句。

年馨瑶累了,发了怒令她耗尽了体内的力气,四周的一切仿佛在她眼中旋转。她非常难受,缓缓闭上了眼,很快就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还是六岁稚童。她骑在高头大马上,畅快地驰骋,身后还跟着一个俊逸的青年。她一边向前,一边回头去看,发出银铃般地笑声:“快来啊,快啊,你追不上我呢!”

青年含笑望着她,并不说话,刻意控制着自己的速度,紧紧跟随却不超越。他们俩就这么一直骑着,骑着,融进了不远处巨大的落日中。

待她惊醒,寝宫内漆黑一片。除了睡在外间的值夜宫女,再没有其他人的存在,显得无比冷清寂寥。

她支撑着爬起来,在靠窗的炕上坐下,伸手掀起了半扇窗户。

明月当空,繁星相伴,唯有她形单影只,无尽凄凉。

她是大清朝贵妃,除了皇后以外最为尊贵的女人,此时却像身处冷宫一般,万分凄苦。

她已经不用去猜,想方设法要害她的人是谁?李氏已经彻底放弃和她作对了,宋氏耿氏武氏通通撼动不了她的地位,唯有钮祜禄瑾玉,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她死了才好。

她不清楚瑾玉是如何知道那些往事,也许当初绑架自己的人也是她安排的,目的就是置她于死地。谁知廉亲王救了她,她又恢复了记忆,种种巧合凑在了一起,给了她可乘之机。

现在,她会不会做梦也笑出声来?因为她成功了,皇上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无条件信任自己了,翎坤宫成了一个华丽的冷宫。

好恨啊!当初为何没有拼死除掉钮祜禄瑾玉,如今竟让她有机会卷土重来。这难道是命运的安排,她们之间的战争,唯有她胜,而自己却要品尝这失败的苦涩?明明是她心机深重,心狠手辣,为何老天要如此优待她,让她赢了一次又一次。

在王府时,自己还有心与她一拼,可是这一回,她一点斗志都没有了。因为胤禛的不信任,因为她失去了坚持下去的信念,那么即便赢了又有何用呢?

缓缓将窗户放下,隔绝了最后一丝月光,年馨瑶整个人沉浸在黑暗中。

也许人人都会说她的命比年玉莹好上百倍,就连年玉莹也是这样认为的。可是只有她心里明白,她有多羡慕姐姐,羡慕她所有的苦都没有白吃,终于收获了幸福的果实。而她与姐姐正好相反,她一开始就拥有了许多,却在岁月的流逝中,一样一样地离她远去。

娘亲,晓月,她那几个未长大的孩子,爹爹,凌嬷嬷……他们一个一个放开她的手,永远地消失了。

她空有贵妃的名头,却是一个失了宠的贵妃,更成了外头老百姓嘴里不知廉耻的女人。她的丈夫不帮她,反而对她避而不见,这叫她如何不心灰意冷。

罢了,罢了。此生不过如此了,她不想再争,也不想再多做解释,随便大家如何认为她,随便胤禛想要如何处置她,她认命了,她向命运妥协了。她只想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安安静静的,了却残生。

这座华美精致的宫殿就是她的坟墓,埋葬了她所有的希望与幻想。

她又摸着黑回到了床榻上,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埋在已经凉透了的被窝里。

好冷,她的身体好冷,心也好冷,只有越来越紧的拥抱自己,才能汲取到一点点温暖。

她不想生病,不想唤太医,不想让胤禛以为这又是自己的小伎俩,骗取他的关心。

她想就这样,一个人,有尊严的活着,直到无法再坚持下去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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