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霍其舒对那些姬妾吩咐了些什么，我回将军府之后就几乎没看见过那些女人，只有一次遇到了，那姬妾见了我也像见了鬼一样远远就避开绕道走了。
我心里有疑，见了霍其舒就问他：“怎么回事，我脸上是生了疮么？”
霍其舒不由得发笑：“怎么这样问？”
“我今天遇到一个你的姬妾，见了我只跟撞鬼一样逃了，难不成我要吃了她？”
霍其舒这回更是大笑起来：“这便不错了，是我的吩咐。我叫她们不许在你面前晃悠，否则就贬为下人洗恭桶。”
我不由得白他一眼：“你果然是心狠手辣，看来我还是速速离开的好。”
“不急，过几日我母亲寿辰，虽然她常年礼佛不见人，照例也还是要做个道场的，到时候国恩寺的大师会来，替你我掐上一卦岂不美哉？”
我心头一动，不是为自己，却是为花妖。为她问问平安倒也是好的。
“大师准不准？”
“那是自然，惠空大师寻常可是不给人看八字的，只是与我外祖有交情而已。如何？”
霍其舒颇为得意的模样，我却摇头失笑：“再怎么样，我这辈子的命也就是如此了，还能怎么样？想要的总会失去，不过如此。”
我一直没有见到霍其舒的母亲，直到她寿辰的前一日都没有露面，也没有找霍其舒去。我未免有些疑惑，吃饭的时候便问起这件事：“我在你府上这么久时间，从没见你母亲找你。”
霍其舒笑了笑：“这么些日子，我这府里你应该也都逛遍了，有没有没去过的地方？”
我不懂他问这话的意思：“应该是……没有罢？”
霍其舒点点头：“母亲静养的佛堂在将军府西北角最偏僻处的角门出去，另外辟出了一座园子给她。你这样窜上窜下都没找着，可见母亲多爱清净。她生下我没多久便一心避世，大抵是因为父亲的死所以心有郁结罢。所以打小我与母亲相处不多，感情也不及普通母子深厚。”
“你父亲早亡，母亲又……看来我们俩也差不多了。”我这才知道他的身世如此，并非想象中无忧无虑的富家子弟。我自幼失了父母，他却也差不多。
“不过说到底，母亲也是我世上至亲之人了，明日寿辰必为她细心操办。她未必愿意见我，惠空大师倒是能与她多谈上几句的。”
霍其舒母亲的生辰办的虽不张扬，却仍然奢华。霍其舒提前就开始茹素，这一日更是府中上下都素餐以待。各路王公贵族送来的贺礼更是从早到晚没有断过。这样热闹的景象，他母亲却还是没有在前院露面，请了惠空大师去说话，只是到了下午才叫霍其舒去她那里说了几句话，短短一会儿便让他回来了。
那些素制点心也是意想不到的好吃，我忙着吃点心，见霍其舒回来后，神色如常，没多说什么，我也就没多问什么：“这些点心还真不错。”
“你就知道吃。”霍其舒笑了笑，“你随我来，我带你去给大师看过。”
我“哦”了一声，擦了擦手和嘴，跟着他去了。
惠空大师看起来慈眉善目，骨骼清朗，须眉全白，一看便是得道的高僧，我与霍其舒合十向大师行过礼，大师回过礼道：“还请二位施主写下生辰八字、父母姓名交与贫僧。”
我看了看霍其舒，提笔写下，交给大师。霍其舒亦如是，还看了大师一眼，大师也看了他一眼，两个人似乎有我不知道的事似的。
我不管这些，想着的却是如何让大师费神帮我看看花妖的命数。
过了片刻，惠空大师皱紧了眉头看向霍其舒：“少将军，这——”
“怎么了？大师，是不是有何不妥之处？”
霍其舒也有些紧张，惠空大师摇摇头，示意他上前去看。霍其舒走上前看了看他手上的纸条，却一下子变了眼色，夺过两张纸。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惠空大师叹了口气：“阿弥陀佛，霍施主，万般皆是命，其中必有缘由，还望你看开些才是。天色不早，贫僧告辞了。”
“什么呀？这样大惊小怪的。”我不以为意，凑上前去看他手中的纸条。两张纸被他紧紧攥住，两张纸上都赫然写着“先严唐公讳如生”，而母亲的姓名，他那张写着“先慈霍氏讳广云”，而我的则是“耿氏讳青雀”。
他的父亲怎么会叫唐如生？他……不是姓霍吗？
我冷汗涔涔，手心几乎要被自己掐破，不敢去看眼前男子。
我几乎忘了，父亲抛弃我娘之后，便攀上了尚书的高枝。而父亲死的时候，他当时的夫人——尚书千金，正怀有身孕。
那便是眼前这个熟悉却又陌生的人了，霍其舒，我世上唯一的亲人，我的弟弟。
“你外祖是尚书大人——”
我说了这一句，却再不敢多说什么。不知为何，我一下便认定，他会将我灭口。纵使我武艺再高，如今困在这一处，霍其舒也有一身奇力，我如何也不是他的对手，要杀了他我更做不到。
我咬咬牙，趁他还什么都没说，连忙低着头沉声道一句：“那——我走了。”
“……你没有别的话了吗？”
我本已经转身，复回身抬眸看住了他，随后行一大礼：“多谢不杀之恩。”
他神色惊异而怅然：“阿召，你竟以为我会杀你么？你何以认为我会杀了你？”
我指尖掐紧，低头不语。
“你和我，如今只有彼此可以依靠，我又怎么会杀你？你是我唯一的……姐姐。”
我陡然抬头，看到霍其舒悲切的笑眼。
他说话的语气却不像个弟弟，而像是兄长。我心中说不出的万般滋味，却又有诸多疑问，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却是他先开了口：“想不到……我的万般希冀，过了今日，都是妄想。”
我心头一动，见他垂下了眼眸，想上前拉住他，却被他径直抱住。
“我来晚了，让你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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