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过后，我们又在城中歇了一日，便动身去昌山。
昌山脚下尚有猎户樵夫捕猎伐木的踪迹，不过此时却也见不到人——想来是前几日才出了野兽伤人的事情，又有我们这些“妖怪”出没，乃至于他们这些日子都不敢再靠近。
待到了昌山之上，更是已经全然见不到人的踪迹了。以往去过的山林中怎么也会有猎户樵夫的踪影，昌山却完全没有。
昌山格外高耸险峻，山上密林丛生，树木一看年份都十分久远，粗壮高大，遮天蔽日。山上由于没有什么人来过，所以也没有路，一路上走起来有些艰难，此时正是阳春三月，草长莺飞，草木繁盛，我险些在路上被绊倒好几次。
“长老说过，云魄花的草叶长得很像兰草，几乎难以区分。”
我“啊”了一声：“那怎么知道我们蹲守的是兰草还是云魄花？万一要是守错了——”
慕青骨往前方看了一眼：“所以我们要提前过来查看。长老说，在云魄开花前可以根据花苞来分辨是兰草还是云魄。云魄花苞每一朵都是由五个球状小苞攒在一起，与兰草全然不同。”
我这下明白了：“所以首先我们要找到兰草一样的草叶，再去分辨是不是云魄花。”
“我上次来的仓促，只在一处断崖找到了兰草一样的草叶——然而我来得太早，花苞还没结出来，所以我们要先去确认一下那一处是不是云魄。如若不是，还要再找。”
“那个……慕青骨，灵书前辈见过云魄花么？”
慕青骨摇摇头：“灵书长老他……其实并未见过云魄花。只有我师父见过一次云魄花，曾与灵书长老谈起，否则如今更不知去何处寻。”
“难道说，”我有些好奇，“这花只开在昌山一处吗？别的地方都没有吗？五年开一次，又不是铁树开花一样难得，怎么会没见过呢？”
我正问着，脚下一滑，“唉哟”一声便叫出口来。幸好慕青骨反应快，一把拉住了我，才没让我一下子摔倒。然而我还是扭了脚踝，疼得在原地歇了一会儿。
“总是这样不小心。”慕青骨面色冷冷，似有责备之意。我心里有些委屈，却也说不出个什么来——这事归根到底是我自己大意了，总是脚下不稳定。像慕青骨，一路走来也没出过任何问题，偏偏是我。
但我还是忍不住低声给自己辩解了一句：“那我也不是故意的……”
慕青骨环顾四周，看到一个布满苔痕的大石头，寻了些干叶子扑上去，复让我坐上去。也是，我这崴了脚，一下子也不好前行，所以他才要让我歇一会儿罢。
我刚一坐下，慕青骨便半跪着蹲在我身前，抬眸问我：“是哪只脚？”
我有些没反应过来：“啊？呃，是、是右脚。”
慕青骨轻手轻脚地帮我脱下了右边的鞋，手指有力而灵活地在脚踝上揉捏着：“是这里疼么？”
我想到了当时在秦家，秦郅说的那套“女子被男子看了脚，就要嫁给他”的理论，心里头一下子躁起来，不说话，只点点头。
慕青骨毕竟也是习武之人，熟知人体奇经八脉，揉捏片刻下来，我的脚踝的确舒服了不少。
“要是不处理一下，等会儿肿起来更麻烦。”慕青骨这样说着，帮我穿起了鞋，“怎么样？”
我站起身来：“应该没问题了——慕青骨，你对别人也都这样好吗？”
慕青骨蹙了蹙眉，别过脸去：“从未。”没过多久他又转过脸来看着我，“为什么总是这样问我？”
我扬起脸来笑了笑：“如果你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好，那么你对我好就不过是出于习惯罢了。如果只是对我的话……”
“只有你。”
我嘻嘻一笑：“我知道呀，我都知道的。”
休息了片刻，我们继续往山上去。这时候我又提起了方才那个问题：“慕青骨，刚才那个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这云魄花，难道只有昌山有么？”
“至少我所知道的——或者说我师父所知的、见到过的，只有昌山。”慕青骨语气微沉，“师父也只是偶然间看到了这种花，发现这是一种古籍上记载的奇花。师父当时采了一些回去，发现入药有奇效，只可惜他采回去的量不大。”
我顺口一接茬道：“那就等下一次花期再去呀——这花不能在别的地方种么？”
慕青骨眼色一黯：“师父……没能等到五年过后。”
我心中一颤，不想竟戳到了他的痛点——我刚想道歉，慕青骨复道：“云魄花生长必须的条件到底是什么，没有人清楚。师父当时带回去一整株，试着用与昌山差不多的条件培育，却没能存活下来。”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能慰藉他，只好道：“那这次……既然遇上了五年之期，就多采摘一些回去吧。”
慕青骨点点头，停下了脚步，观察了一番，道：“再往前走，山路便更加险峻了，你要小心。”
我吐吐舌头：“知道了。到你说的那个断崖，还有多久？”
慕青骨紧紧拉着我的手：“还有——至少半个时辰吧。”
“半个时辰……那还好。”我轻轻叹了口气，“注意别惹到蛇窝了，这春暖花开的，蛇都出洞了。”
慕青骨“嗯”一声，便做应答了，我继续絮絮叨叨道：“去年这时候，我就是在林子里遇到了一大群毒蛇，一群全拥上来，在我脚边盘旋着，啧啧——现在我想起来头皮都发麻。”
“一大群毒蛇？”慕青骨语气听起来好像有些兴趣，“你在哪里遇到的？怎么会这么危险？”
“是在青溪镇——青溪镇你还记得罢？咱们过年的时候在那儿遇到的。”我想到那时候遇到秦臻、秦郅的点点滴滴，心里竟然没有什么感觉了，只是有几分怀念当时的单纯与懵懂。
“我记得。”
“那个镇子外头有一片荒原，三面环山，剩下一面呢，是一大片森林，里面有各种毒蛇猛兽。我去长安之前的十五年，一直和师父生活在那片荒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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