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撤下帛扇，只见其人是个女子，发间颈肩均佩戴着精美繁重的银饰，面上妆容更甚，额间点缀着赤金色的图腾，双眉飞鬓，唇色绛红。若不加装饰大抵只是中人之姿，只是这样一装扮起来，倒着实是个巫女的样子。
“你就是怀雀子安排的——秦召？”
女子说话也慢条斯理，口音与官话不同，一听便是异族人。
我点点头：“怀雀子什么也没透露给我，烦请阁下告知一二。”
女子扇子一动，便是示意我近前去。我走上前去，坐在了她侧边，只听她一一道来。
“我乃是这百里家的门主，如今金州乃至西南一代白巫族的圣巫女，百里立冬。我要你杀的人，是个叫林宜昆的男人。”百里立冬眼波微启，“林宜昆乃是招婿进我百里门中，奈何他太不规矩，勾三搭四，我容不得他了。”
又是妻要杀夫？莫不是又和燕云渺一般情况？
“你进我百里府大抵也能看出来，巫族以女为尊。本来林宜昆不过是招婿进门为传宗接代罢了，他要勾搭旁的人，我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算了。但他手太长伸到我座下几个得意巫女身上，我就容不得他了。
“要杀他实在容易，只是动手杀人我怕触怒神灵。找你也稳当。到时候我做个阵引他入阵，你入阵去取他命就是。”
我有些好奇：“做个阵？”
“你不必多问，今天你现在客房住下，这几天你就能见到他。”
百里立冬只对我说了这么多，随即便有人进来，领着我要去客房。
这房里装的也不似中原风格，我总觉得阴森森的，睡也睡不踏实，直到后半夜我手里握着慕青骨那玉珏才算是心定入睡了。
第二天一早百里立冬便遣人送来了一套巫女装扮。待我换好了之后，便跟在百里立冬身后，假装是她贴身的巫女。
到了这一日下午我才第一次见了林宜昆。他并不是我想象中那样顾敏初一般色中饿鬼的模样，反而看起来文文弱弱，是个谦谦君子。
林宜昆见了百里立冬，恭恭敬敬行了礼：“夫人，昨夜休息得可好？”
百里立冬见他只微微颔首：“扎安那边祭祀的事安排好了么？”
我怎么看林宜昆怎么觉得有些突兀打眼，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林宜昆仍然毕恭毕敬：“夫人不必担心，昨日已经派葵冷去了。”
他恭敬得像个奴仆，我实在不敢相信这样唯唯诺诺的男人敢背着百里立冬做那样的事。
百里立冬意味深长地瞥了我一眼，对林宜昆道：“今儿夜里来我院子里一趟。”
林宜昆诺诺应了，随即离开了。我这才想起来他哪里看起来奇怪——林宜昆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异族男子，反而只像个中原寻常的读书人。
我没有时间多想，紧跟着百里立冬到了她自己的院子。她遣退了其他人，目光不及我：“夜里到时候看我示意。”
“今夜就动手么？——好。”
我没想到进度这样快，只见百里立冬领我到了她后院，我只见她一样样取出她之前就备好的东西，开始作法。
我不敢多言语，只在旁边坐着看她。约半个时辰过去了，百里立冬停下了动作，后院地面瞬间闪过一道银光，瞬间又湮灭了。
“在这么小的一个院子里……设阵法么？”
百里立冬嗤笑一声：“阵法这东西，哪怕只在立锥之地，也能让入阵之人以为身在寰宇之间。”
“当真？”
百里立冬玩味地看了我一眼：“到时候你入了阵便知道了。”
到了夜里，我仍做巫女打扮陪在百里立冬身侧。林宜昆天色一黑便到了，百里立冬与他闲叙了一些族内的事务，便做不经意般引他到了后院。
“宜昆，这么些年来我待你不薄，在这百里府中，除了我就是你权力最大。你还有什么求而不得的么？”
百里立冬缓缓道来，语气似乎在引诱一般。
林宜昆低眉顺眼：“我怎么敢再妄求什么呢。”
百里立冬“唔”了一声：“可我怎么觉得——”她往前进了几步，逼得林宜昆后退几步，“你似乎对立夏的事情仍然耿耿于怀？”
林宜昆眼神闪烁：“立夏——？夫人说的是谁？哪个立夏？”
“还有哪个立夏，自然是我妹妹——百、里、立、夏啊。”百里立冬一字一顿，眼眸一抬却极为怨毒。
“立冬，好好的又提她做什么。”林宜昆瞬间变了语气，面色僵冷下来。
百里立冬依然往前走了几步，林宜昆又后退几步，退到院中莲花缸的边缘上，碰到了那莲花缸壁，一下子消失无踪。
“这就是……入了阵法中么？”
我觉得甚是不可思议，百里立冬笑了笑：“去罢。待你事成，我便破阵。”
我迟疑地慢慢走上前去，碰了下那缸壁，瞬间眼前一黑。
待我再看清，只见眼前仍是在百里府中，只是除了林宜昆和我以外，没有任何其他人。林宜昆抬起头愤恨地喊着：“百里立冬，你此时再与我提立夏的事，你就不心虚么！”
不知从哪里传来了百里立冬的声音：“她早在两年前就不知丧身何处了，若不是你心心念念于她，我会提她么——林宜昆，我不妨告诉你，立夏死的秘密，你这辈子也别妄想告诉大祭司。这辈子我都是巫族唯一的圣女，想把我扳倒，你妄想。”
我听出了不对劲，只见林宜昆看着我反而露出诡秘的笑意：“你是她派来杀我的对不对？她不能自己动手，就派你来。好，那我今天就告诉你百里立冬的秘密——”
我心中一惊，见他正要开口说话，连忙飞身上前，匕首正取他命门。
这所谓的秘密我听来，必定是百里立冬的什么丑闻秘辛，林宜昆此时想告诉我，无非是要这秘密不至于失传，再就是要百里立冬知道，我已经知道了秘密，让我也趟进这淌浑水。
我对什么秘密不感任何兴趣，但关乎我的小命，我不能让他说出口来。按百里立冬的性格，若是我也知道了秘密，只怕我也只有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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