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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牙湾书屋 > 秦召慕青骨 > 第24章长歌顾盼
 
信步回了内院,遣那丫头回去了,时候也还不晚。我走入一条夹在幽林中的青石小径,阳光渗了小半进来,明暗之间影影绰绰,一股清幽之气沁入心脾,心思也清闲起来。又见了一双玉色团团的蝴蝶,轻声疾走追了两步,见其中一只停住在一朵茶花上,扑棱着蝶翼,我猛的踏了一步,把手一伸,两只手合拢了,正逮住那只蝴蝶。

我“咯”地一笑,另一只蝴蝶却还盘旋身边不愿离开,便撤了手,两只蝴蝶又成了双,翩翩地去了。

我看着它们飞离了,隐去林中,又觉得这四周太静,仿佛回到我当初在山上找为师父泡茶的泉水的时候。那时候四周也是静静的,除虫鸣鸟语,独我一人罢了。我不自觉便启齿吟唱,低唱几句,歌不成调。

“我欲乘风上九天,遮望眼兮有浮云;我欲策奔入九渊,阻前路兮隔忘川。故人菱歌处,徒荡荡兮烟波;新月冷照里,空漫漫兮一恸!”

师父随口哼唱过的歌谣,这几句我还记得清楚,究竟也不明白什么意思,歌尽了,出了小径,前头一条九折回廊恰好依着浮幽池。我更嗅着了一股子清气,好似融汇了百花之香,且清且沉,如有如无,香气雅而不俗,更不轻浮。

我沿着回廊前行,走了许久,腿脚疲乏,倚着廊柱坐了下来。水腥气和那香气又缠绵起来,汇入脑中清明无比。

我扶着廊柱,口中不觉又喃喃漫歌,接着前头的:“临碧波照只影兮,晓鹃啼之萦心;雨濛濛而风潇潇兮,孤舟荡之不系。孤舟荡之不系,愁影单而无依……孤舟荡之不系,愁影单而无依!”

我渐渐地只唱最后“孤舟荡之不系,愁影单而无依”两句,也察觉出声息凄迷不祥,慢慢低声起来,颓萎了音调,眼波一垂,扭头不再看那水面,站起了身。

起身之后却吓了我一跳——漪风正站在我身后不到一丈远,眉目低顺,噙着浅笑,对我一福身:“姑娘。”

也不知道我随意吟唱给她听了几句去,只是这样无声无息地站在人身后头不说话,也怪吓人的。我对她点点头:“你……你有事吗?”

漪风依然是恭顺的模样:“不敢扰了姑娘——大爷请姑娘去一趟。”

我如是意料之中,又似情理之外,笑着挑了挑眉,心尖上仿佛有羽毛在搔,轻柔且微痒。

那股香气自秦臻房中传来,奇异迷人,然而他房中却是在煮药。圆润温厚的陶罐被蒲扇轻摇,氤氲出一片稀薄的素色雾气。

煎药的不是别人,正是秦臻。漪风带我进来便悄声退下,房内只余我二人。他搬了一张小杌子坐在药罐前,罐子里咕噜咕噜翻滚着可以预见的黑色药汁,浅淡地渗出药香来,又迅速消弭不见,迷失在那奇香之中。

秦臻站起身来,一头长发随意松松地挽了,鼻梁上沁出一层薄汗来。他随手将几丝散发撩至耳后,抬眼对我一笑。

我也十分自然地随手取出袖内一枚竹青素帕,踮了脚,抬手为他拭汗,且痴痴地看住了他。

他竟没笑,只是沉静的脸色,眼波如星辰花火。燃烧如烈焰。

我这时候才含着羞不去看他的眼,手指间一滑,帕子便落了下来,轻轻飘飘恰好覆在了罐盖上。

屈膝要去捡帕子,秦臻总算开了口。他轻声道:“别——”

我疑惑地“嗯?”一声,他笑意游曳:“别去捡,小心烫到了。”

一壁这样说着,他却一壁俯下身去,牵住帕子一角,指尖微动,那帕子就滑入他手心。

我伸手要去接,他却顺势便袖住了那帕子,若无其事地对我一笑,又蹲坐下来。秦臻这样无赖起来,我却并不觉得不妥,心口有奇异的悸动。

“你——”我踌躇了良久才开口,声音低不可闻,却又逐渐拔高,“你病了吗?为什么要熬药?”

秦臻摇摇头不回答,细致而迅速地逼出药汁子,映在那一盏莲纹青瓷碗里格外显出黑沉沉的颜色来。他提声唤了一声“煮豆”,便有个小厮进来,利落地收拾起来。

瓷碗丝丝缕缕地扬出热气。非为药气,却是那奇异的香。

他引我到一侧棋案边坐了,我又急切切地问一句:“无虚——无虚!你怎么了?为什么要熬药?”

秦臻眉尖微扬便带上了笑:“我说这话只怕你要恼,可我还是想说,”他食指与中指拈一粒黑子,与拇指一同细细摩挲,顿一顿继续道,“见你这么担心,我真高兴。”

简简单单一句话,我却糊涂了。心里自然有几分羞恼,只好短促地嗔他一眼,别过脸去。

清脆的一声棋子掉落的“嗒”之后,他道:“给你解蛇毒的时候,我顺便把了一脉。你自幼习武,身体是没问题的,就是太阴虚,所以我一直想着给你补补。”

我霎时瞪大了眼看向他云淡风轻的脸。秦臻……那个谪仙般的秦臻,竟然这般贴心地为我着想?

“从第一次见你,到现在,你瘦了不少。想来秦家再好,你也住不惯。”

秦臻却不看我,只是看着棋盘中天元,仿佛在和棋盘说话,神情专注。

“这一副方子温润滋补,以后你要是离开青州,也可以自己去药铺抓药配来补身。”

他眼睫轻轻一颤,纤长的手指轻轻搭在了我的手指上,像微风拂过,短促的温暖转瞬便离开。

“你的身子太寒了……你的手总是这样凉。”

他站起来,端给我那碗药:“现在也凉的差不多了。”他拿起汤匙,盛了一点药在唇边沾了一沾,“温度正好。”

我接过那只碗,没有半点迟疑,一口气灌下了一整碗药,苦的很痛快。

“甘草丸。”秦臻在我手里塞了一粒药丸,我也不问,乖乖吃了,却是清甜的味道。

漪风来收了碗,我百无聊赖地四处顾盼,发现一样面生的东西。

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中山石上侧坐了一个女子,手拈一枝淡红色花,面有微笑。虽非绝美容颜,却独是一番风姿,如同随时能从画中走下来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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