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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牙湾书屋 > 黛月月神 > 第103章 人面不知何处 (1)(二)
 
朦胧淡月云来去,几朵绵软的云朵慢慢凑近月亮,依偎在月亮旁边,月色不如之前那么皎洁,恬淡如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羞涩少女。

桃花林北边有一座小假山,远远望去,顶端高耸的那一块怪石恰好遮住了月亮。

槿兰芝绕过假山,茫然四顾。

凰祈一个人坐在河边,面前一堆火照亮了他脸上的神情,眉宇间尽是萧索黯然,映着河堤岸边如丝绦般垂落的柳树。

不知为何,槿兰芝忽然间就想起前几日无意间听花城溪念叨过的一句词,“烟柳断肠处,水墨画清风。”

第一眼看到凰祈的时候,槿兰芝觉得他这个人实在是太自私自利,无情孤傲,给人一种深沉神秘的感觉,后来又觉得他太精明算计,擅长利用周围的一切人、事,似乎不相信人间有真情,对任何人都有一种距离感,可是对梦璃又与众不同。然而,梦璃那般性情是因为远离尘世太久,忽然见到太多的陌生人不太适应,对人防范意识过强,是一种自我保护。而他则是天生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那种冷傲孤高,仿佛久居权欲的喧嚣之地,厌倦了纸醉金迷的繁华。他身上有一种看透了世间的一切,置身事外的疏离冷酷,可是,经过了和他多次相处之后,才对他慢慢的有些了解,如今看他,又仿佛多了几分凄凉悲苦和辛酸落寞,似乎也不全是阴暗险恶的一面,也许真如梦璃曾经所说,他经历了不为人知的艰辛经历,有些难以启齿的苦衷,那一刻,槿兰芝犹如母性大发了一般,就想靠近他,安慰他,关心他。

“嗨,有心事?”槿兰芝语气豪迈,在凰祈斜对面席地而坐。

凰祈见她眉宇间掩不住的关切和情意,淡然道,“你怎么来了?想我啊。”

槿兰芝神情微怔,面色惊羞,心中暗自疑惑,他是在开玩笑的吧?不免有些紧张起来,忽又露出一个小女儿态的笑,结结巴巴解释道,“来找你喝酒啊,看看谁厉害。”

凰祈此生见过太多女人,即便不是玩转情场,也道行颇深,对她们的一颦一笑所代表的意思了然于胸,可是,唯独她,只有一个她,却怎么也看不懂,想起她,凰祈就觉得心里堵得慌,也许是得不到的才会最上心吧,事到如今,却还有人会关心自己,凰祈心中微微有些感动,故意逗槿兰芝道,“傻笑什么?”

槿兰芝瞧着凰祈,一缕月光透过树梢头投落在他脸上,照着他如玉般俊朗得面容上,清淡的月光给他身上渡上了一层柔和静逸,令他的气质更加华贵傲然,仿佛君临天下般的遗世独立。

槿兰芝心中不由感叹,世间居然还有如此气魄的人,他的出生一定不凡,仿佛痴了一般,娓娓道来,“想起来真是奇妙,从小到大,九枢山的师哥师弟们都说我是假小子,或者喊我野丫头,大家都说我没有一丁点女人味,就连你一开始也喊我大婶,李呈肆也叫我兄台。”说到这,槿兰芝又忍不住一笑,接着道,“现在想起来,都有点不可思议,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和你在一起,我身上的戾气和棱角不知不觉间就逐渐被磨平了,而我的火爆脾气都仿佛被熄灭了一般,我的性格变得柔软许多,我的心思也变得细腻,多愁善感许多,以前,我总觉得梦璃这样心思细腻的女子,真是太让人郁闷了,现在想想,其实,她只是心中困扰着一个人而已,也许,世间女子,只要是爱上一个男子,都会变得如此,就像是,陷入爱情得男子,即使是粗旷的屠夫都会为心爱的女子变成诗人,说出世间最动听得情话…”

火堆快要熄灭了,凰祈始终没有去添柴的意思,也许他习惯了隐藏在黑暗中。

槿兰芝眼神迷离,仰望着柳稍头的月,凰祈背光而坐,将表情隐藏在黑暗中,一言不发,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

槿兰芝尴尬的笑了笑,语无伦次道,“唉,我到底在胡言乱语什么,怎么会说到这里,我的意思是,也许是因为梦璃,我才会对你有更多的了解,也许是因为梦璃,我才会更清楚的了解自己的心,你也一定曾爱过一个人吧?”

凰祈思索片刻,忽然一笑,淡淡道,“梦璃跟你说的吧?”

槿兰芝想起那次无意间听到凌清衍和凰祈的话有些心虚,敷衍道,“嗯。”

“呵呵,她果然还是告诉你了。”凰祈想起梦璃曾答应自己不将自己的身世告诉其他人,自从那次伤了李呈肆之后,梦璃就几乎再也没有跟自己多说过几句话,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变得陌生许多,可是,尽管如此,他还是相信梦璃在内心深处,仍把自己视作知己,可是,如今,唉…这算一种背叛吗?凰祈仰头猛地喝下一口酒,开始对槿兰芝重述自己的身世。

听完凰祈的故事,槿兰芝心中怅然若失,是因为嫉妒吗?那个叫李梦芝的女子竟然比自己先一步认识他,不,一切已经过去了,这是他的过去,槿兰芝自我安慰,可是,心,为什么还是很难受?

“你还爱她吗?”槿兰芝首先想到的是这个问题。原来,即使是听同一个故事,对讲述者的情意不同,感触也会不同。

凰祈知道她在想什么,叹了一口气道,“夜深了,快回去吧。女孩子大晚上和一个男人待在一起十分危险。”沉默一瞬,忽又道,“梦璃应该都回去了吧。”

梦璃,他又提到梦璃?

槿兰芝暗自揣测,凰祈到底是关心自己还是关心梦璃,故作镇定,笑嘻嘻问他,“你很在乎梦璃?”

凰祈双眸清亮,注视着槿兰芝,坦诚道,“是,很在乎。”

槿兰芝心中骤然一紧,没想到他居然如此坦白,语音略颤,仿佛难以置信,迟疑片刻,问,“你喜欢她…对吗?”

凰祈忽然爽朗一笑,故左而言他道,“想什么呢?傻丫头!我和梦璃只是知己而已。”他心中一片通透明朗。有一种人,宁缺毋滥,即使身受重创,哪怕是在内心极度脆弱无助的时候,也不愿意伤害那个伸出援手关心自己,在乎自己的人。

槿兰芝想了想,眼中坚定之色浓重,轻声道,“我也想和你做这样的知己,可以吗?”

凰祈心中一痛,灌下一大口酒,仿佛也是同样扪心自问般,苦笑,“哪样?”

槿兰芝嫣然一笑,眸中星光灿烂,心怀期盼,无限憧憬道,“彼此关心在乎、互相照顾,士为知己者死,无怨无悔。”

凰祈醉了还醒却,不置可否得一笑,反问道,“彼此?”

槿兰芝心下茫然,不懂凰祈得意思,嗫嚅道,“嗯。”

凰祈仰天大笑,自嘲道,“知己?这世间哪里有什么所谓的知己?其实,那都是文人墨客们牵强附会的想象渲染罢了,人有时候,甚至连自己都会未必会完全看懂自己,又怎么会被别人看懂?就算你自以为看懂了一个人,那个人也未必真的懂你。反之,就算有人看懂了你,你又未必能看懂他,何来知己一说?感情有一厢情愿,知己这种情意,有时候也是如此,世间的男女感情,往往也是这个道理,你能够看透得人,却因为太过了解而丧失兴趣,你越是看不懂猜不透某人却越是对她痴迷,始终挥之不去,念念不忘。换言之,那些能够读懂猜透你的人,却往往并不爱你。然而,始终深觉你是个猜不透的谜得那个人却对你情根深重,恋恋不忘,不过,你却又不上心。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阴,所谓红尘俗世痴男怨女,往往皆是如此…”

槿兰芝对这些咬文嚼字得大道理纯粹头大,听了半天也是迷迷糊糊,不甚明白,只觉得酒入愁肠,头晕目眩,瞧着他笑嘻嘻道,“哈哈,你是被花秀才附身了吧?”一个没站稳跌坐在凰祈身旁,干脆靠着他的背坐在他身后。

寂寥夜风无端起,酒寒谁遣为重温。

凰祈感觉到酒有些上头,心绪低落,无限萧索,槿兰芝倚靠在他背后懒洋洋的坐着,心情欢愉舒畅。

槿兰芝见凰祈不言不语,侧身回眸一看,凰祈兀自抚摸着手臂上得疤痕黯然神伤,奇道,“你的毒还是我解的,却忘了从未问过你的伤口是怎么来的?”

凰祈想起救下洛伊那次,恍惚一笑道,“这么快就忘了吗?”

槿兰芝郁闷,“你又没跟我讲过。”

凰祈蓦然一惊,不再言语。

槿兰芝忽然又道,“你觉得梦璃还喜欢凌清衍吗?”

凰祈沉默一瞬,淡然说,“她喜欢过的人是南渊,并非墨子衡或凌清衍。”

槿兰芝不以为然道,“南渊和凌清衍又有什么分别,不都是一个人么?”

凰祈猛灌下一口酒,没有解释。

槿兰芝顿时气馁,妥协道,“好好好,那你说说她还喜欢南渊吗?”

凰祈沉吟道,“也许喜欢,但是…”不知为何,凰祈忽然间心里空落落的,有些沮丧或者悲怆,她只是喜欢和南渊得那段记忆,而南渊早已不是南渊,梦璃也不是黛月,这种喜欢仅仅是对过去美好记忆得眷恋,并不是真正的爱。凰祈心中漠然,并未把所想如实回答,又陷入静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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