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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牙湾书屋 > 万道小得意 > 第四十二章 鲁莽(改)
 
乌夜啼站起身来对着坐在树下的李贤说道:“这件事情的大致情况我已经清楚了,但是里面还是存在着一些疑点,我现在是想不清楚的,还需要更多的验证。既然你们现在要去那位小王先生所在的住处,那我就跟你们一起过去吧,若是事情不是像求衣说的那样自然最好,但若是真的有妖兽的话我跟着你们去也可以保险一点。”

  李贤和李求衣都同时抬起头来,李求衣的脸上有着一点惊讶,他从未想过居然有人会在意他的想法,平常时候他都是一个人行事的,以前还有个水生陪他一起做那些在外人看来是奇奇怪怪的事情,现在就只剩他一个人了,本来他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乌夜啼是有些忐忑的,因为他觉得像是乌夜啼这样的大人,是不会重视他这样一个小孩子的意见的,但是乌夜啼的表现却让李求衣心头一喜,至少还是有人能够理解他的。李贤的脸上则是一脸疑惑,他有些怀疑地问道:“你跟着我们去就很安全吗?当然我不是说小王先生真的是怪物,我只是有些怀疑你的实力,你到底是谁啊?”

  乌夜啼脸上露出了理解的微笑,随后微微躬身之后说道:“在下名为乌夜啼,只是云游四方的一个小道士罢了,倒也跟着师父学习过一些降妖除魔之术,若是真的遇到了变数,我也可以尽量保护二位的安全,毕竟除魔卫道是我们的本分所在。”

  听到乌夜啼自报家门之后,李贤还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但是已经稍有缓和,略微点了点头,似乎是明白了为什么乌夜啼为什么要一直关心水生的事情和自家娃的情况了,他是怕村里面真的有妖怪,所以才刨根问底地追问整件事情的具体细节。而这也是李贤刚才不知不觉就相信了这个陌生人的原因,乌夜啼身上有一种气质,使他情不自禁地就想要和乌夜啼坐下来谈论一些事情,仿佛觉得和乌夜啼全部说出来自己才是最痛快的,才是处在了最为安全的位置,李贤的脑袋轰然一响,为什么他会突然想到了“安全”二字,难道他现在还不安全吗?这光天化日之下,难道还会有那野兽吗?那些自己打了几十年交道的野兽难道就会出来与自己搏命吗?还是说李贤也从心底里认为有妖怪的存在了?李贤心中一想到这些,马上变得有些心烦意乱起来,他用手掌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似乎是想让这种恐怖的念头赶紧从自己的脑袋里面出去。

  与李贤不同的是李求衣听到了乌夜啼说他是个道士的时候,眼睛立马变亮了。他从小就对这些怪力乱神或者说有些不同寻常的事情很感兴趣,每次村里有剧团来讲故事的时候他总会挤到最前面去观看穿着一身灰色衣裳、面容有些枯槁但是声音中气十足且具有感染力的说书先生,往那小板凳上拂袖提袍一坐,然后黑檀的醒木往桌子上一拍,四周便是寂静无声。李求衣仿佛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砰砰跳动,他的眼神逐渐清亮,从说书先生口中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那些村民就已经在李求衣的眼前消失了,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那个神仙世界,御剑而行,路见不平,一剑证道!

  说书先生虽然总是那个说书先生,但是他口中说出来的有关神仙志怪的故事却总是不一样的,那些花草走兽修行而成的精怪和神仙修士的爱恨情仇李求衣觉得自己永远听不腻。久而久之李求衣便认为那些僧人和道士其实都是神仙,只是不显露出来罢了。

  镜台山的村子偶尔也会有真的四处云游的僧人或者道士在此休息或者在村民家里借宿一晚、吃一顿斋饭,村民们虽然没有什么见识,但是对于那些温良的道士僧人总是以礼相待,很大方地将自己家里最好的东西拿出来给他们吃,也让他们住在家里。第二天这些行脚之人离去的时候总会赠予这些人家一些平安符或者佛珠,然后便不言不语地低头鞠躬或者双手合十行礼,农家人也会诚惶诚恐地弯腰还礼,待到抬起头来的时候僧人道士已经走远了。

  李求衣家里也曾经接待过一个老僧人和应该是他徒弟的一个小沙弥。老僧人的年纪应该是李贤的两倍左右,小沙弥的年纪却是与李求衣相仿。李求衣在门口玩耍的时候远远地便看到这一老一小从远处缓缓走来,而后正好站在了李求衣家门口。老僧人抬头看了看天然后便先行走进了李求衣家里的院子,稳稳地走到了正坐在院子中玩耍的李求衣面前,然后低头双手合十说道:“小施主,请问你家里大人在吗?”

  那个时候的李求衣才大约七岁多吧,但是已经是喜欢极了那些僧人道士之类的神秘之流。他呆呆地坐在地上,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老僧人看见李求衣的愣神模样,没有急着再说些什么,反而只是慈祥地笑了笑。李求衣这才缓过神来,马上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往屋里跑一边大喊道:“爹!娘!有神仙来我们家里了,快出来看啊!再不出来神仙要跑了啊!”老僧人闻言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苦笑了一下。

  听到孩子喊声的李贤和求衣娘马上跑了出来,当他们看到院子中站的一个老僧人和小沙弥的时候,脸上的本来还有些生气的表情立刻消失了。李贤虽然是大字不识几个的猎户,对外说自己什么鬼啊佛啊谁都不信,但是私底下还是认为这些僧人是十分让人崇敬的,打心底里还是尊敬这些常年修行佛道的僧人。而且实际上李贤讨厌的是那些打着僧人和道士名号坑蒙拐骗的无良之人,这次看到了这个僧人和沙弥,李贤一眼就看出了他们是真正的僧人,毕竟谁出来行骗还会带个孩子呢?这位老僧人脸上的那股子佛道气息李贤是不会认错的,他甚至绝对相信眼前的老僧人是一位真正的佛陀。而佛陀能来到自己家里自然是值得高兴的,刚才李求衣大喊大叫的那什么神仙之类李贤最为反感的神秘话语也就不和他计较了。李贤甚至还微微点了点头,这样慈祥面向的佛陀,说是神仙也不过分啊。

  脑子中快速地思考了这些事情之后,李贤快步从屋子里面走出去,然后来到了老僧人的面前相对来说十分恭敬地说道:“师傅你好,有什么事情吗?”被李贤的妻子抱在怀中的李求衣看了李贤一眼,他从未看到自己爹这个样子,以前他对谁都是一副很凶的样子,只有在看见私塾的老师的时候脸色才会好看一些,现在居然看见了神仙态度就这么好了,李求衣心中想,他们果然是神仙啊,不然爹也不可能好地跟他们说话啊,若是平时碰到这种人直接就掏出柴刀和猎刀作势打骂走了。

  看到李贤行礼的老僧人也是再次微微躬身行礼说道:“贫僧法号朝云,是一云游僧人,带着小徒朝月路过此地,见天色已晚,我师徒二人没有落脚的地方,就想着在施主家住下一晚,不奢求什么饭菜什么的,只求施主让我们勉强住下一晚,我师徒二人明天就走。”

  李贤一听立马便大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师傅这是哪里的话,既然留你们住下哪里有不请你们吃饭的道理,师傅快请进吧,我婆娘也正好刚才做饭了,今天做得多,够我们五个人吃的。”随即李贤便走过去拉着朝云的手,想把他拉进屋内。朝云大概是没有受过这样热情的待遇,但还是微微一笑行礼之后牵起小沙弥的手跟着李贤进入屋内了。李贤的妻子则是抱着李求衣跟在三人的背后走进屋内。

  李贤是镜台山的猎户中经验最丰富的,也是打猎时间最长的,村里年轻的猎户向来是跟在李贤背后上山去打猎的,每次都能打到许多猎物,野猪野鹿什么的自然都是不用说的,有时候还能打到一些肥美的山鸡和不多见的狸子,这种只生活在洞穴之中的野味可是山村里面少有的美食,许多猎户打了十几年猎也只见过几次,而其中两次都是跟着李贤打到的。所以李贤在村里的地位一向是很高的,他的家里也是相对来说最为富足的,至少李求衣从小到大几乎都是吃肉长大的,印象里出了几次大雪封山他爹没有打到什么猎物之外,每个月都少不了鹿肉和猪肉等等诸如此类的野味。所以李求衣家里的饭桌上一向是非常丰富的,再加上李求衣他娘也会在自家院子里面种一些蔬菜,或者拿着野味去村里的米行那里换上一些大米,所以米饭、粥和蔬菜跟肉食一样都是向来不缺的。

  乌夜啼和洛老跟着李家父子穿过了重重已经可以没过膝盖的积雪,终于是来到了一栋看起来有些破败的房屋前面。这栋房屋完全是由木头打造的,屋顶的积雪看起来也有几尺厚了,而那些覆盖在屋顶上面的瓦片和木头似乎都要被沉重的积雪压弯了,房子的主体已经微微变形,给人一种下一刻这栋房子就躺坍塌的感觉。乌夜啼看着房屋的烟囱,里面没有一丝烟火传出来,他微微皱了眉头,这么冷的天气,这个小王先生如果在家的话难道都舍不得烧火吗?那真的不会被冻死吗?

  乌夜啼低下头,看着李贤站在门前,然后转头过来对着乌夜啼说道:“这就是小王先生的房子了,虽然有些破旧,但是这也是因为他对很多家庭免费授课的缘故,根本不收取任何钱财就让那些孩子来私塾读书,这才使得小王先生几乎没有任何收入,饭食也是靠着那些被村民当做学费的蔬菜瓜果已经猎户们送来的鹿肉猪肉,我们几次提出要帮他修缮一下房屋但是都被他拒绝了,说是因为不想破坏父亲留下来的那些陈设和生活的痕迹,若是整理的话自己对于父亲仅剩的那些念想就都没有了,你说既然小王先生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再执意修理房子就有些不礼貌了,于是这件事情便不了了之,小王先生的住处也是越来越破,唉,这都很难住人了啊,也就小王先生这种每天读书的人不以为意了,果然读书人的心境和我们普通人就是不一样,我都佩服他。”李贤的脸上露出了敬佩的目光,却没有注意到乌夜啼的奇怪的目光。随后李贤转身李求衣严肃地说道:“我等会去喊小王先生出来,你等会看到他之后态度好一点然后给他道个歉,我过两天再给他送半只熏鹿腿过来,这件事也就算过去了,你小子可千万别给我犯浑,你要是还想读书的话就给我去乖乖道歉,小王先生应该也是不会和你计较的,这种关键时候你可别给我犯犟脾气,知不知道?”

  李求衣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看着脚尖,李贤看到他不说话,就用手掌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李求衣的后脖子,然后瞪着眼睛说道:“我说你听到没有?”

  李求衣这才点了点头,李贤又看了自己儿子一眼,然后才走到门口敲了敲门,但是里面没有动静。李贤又敲了敲门,然后说道:“小王先生你在家吗?”

  里面终于传出声音,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谁啊?”

  李贤笑着说道:“是我啊,村里面的猎户李贤,上次我儿子不懂事打了你几下,我今天是带着他来给你赔罪来啦,你开开门啊。”李贤大大咧咧地喊道,但是语气对于他这样常年干粗活的猎户来说已经是极为柔和了,至少不算是大喊大叫了,让人听来也不会有什么反感的地方。

  里面又是什么声音都没有了,李贤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头,刚想再敲几下门,木门忽然就开了,一个大约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穿着普通的灰色衣袍,神色平静地看着李贤。

  李贤看到小王先生终于出来了,搓了搓手赔笑道:“小王先生,那天发生的事情我真的很不好意思,我家这小子一时间头脑犯浑打了您,我已经骂过他了,希望您别介意。”

  这位小王先生摆摆手说道:“放心,我早就忘了,小孩子嘛,讨厌老师也很正常,我以前也很烦那些说教什么的,这些都是无伤大雅的事情,你不用专门过来道歉的,我没放在心上。”

  李贤微微愣了一下就继续说道:“哈哈哈,我就知道小王先生你有气量,肯定不会介意,额……”李贤微微迟疑了一下问道:“那小王先生你看我家这孩子……还能去私塾继续读书吗?”

  小王先生看了一眼李求衣,微笑道:“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求衣他想要来读书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气量那般狭小,剥夺孩子读书的权利呢?这件事情你大可放心,尽管来读书。”

  李贤脸上终于露出欣喜的表情,然后想要过去握着小王先生的手,小王先生也笑着伸出手,但是当李贤握住这位小王先生的手的时候忽然一下子松开了,然后有些惊讶且不无担忧地说道:“小王先生你怎么手这么冰啊,你家里没生火吗?”李贤将头伸进去一看,这才发现屋子里黑乎乎的,根本没看到一点亮光,而且里面的温度跟外面的温度几乎没有差多少。李贤将头伸出来之后对着小王先生说道:“你怎么没点火啊小王先生,这可不行啊,这会把身子冻坏的啊,你是不是家里没柴火了,我马上去我家给你搬一点过来。”

  李贤打算转身离去,但是却被小王先生给拦住了,他对着李贤笑道:“不用麻烦了,是我故意不生火的,我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读书有助于我理解书中的知识,寒冷才能使人思考,才能使人开悟,冬天便是最好的季节,冬天才是万物复苏的季节,若是周身暖和的话我反而读不进去书了,所以,就别麻烦了。”

  李贤转过头来有些迟疑地说道:“这……”

  小王先生点了点头,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就这样决定了,你就不用再跑一趟了。”

  李贤点了点头之后说道:“居然还有这样的神奇道理,看来是我李贤以前孤陋寡闻了……”李贤嘴里嘟囔完便将身后低着头的李求衣拉了过来说道:“求衣,还不快给小王先生道个歉,然后再谢谢他,人家不但不跟你计较,还让你继续读书,你可得记着小王先生的好,知道吗?”

  李求衣微微抬起头,嘴巴颤动了几下,想要给小王先生说话,也许是道歉之类的话,也许是其他的什么话。但是当他抬头看见了小王先生的笑容之时,忽然又说不出来话了,像是被吓到似的又将头低下去了,身体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李贤看着李求衣的这副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吼道:“你怎么回事,我带你走了这么久的路,冒着风雪一路上过来,都到小王先生面前了,连句道歉的话都说不出来吗?你这臭小子!”李贤伸出手来作势要打李求衣一巴掌,看他那架势仿佛是要将自己肚子里憋的火全部发泄出来,就在李贤的手掌快要落在李求衣的脸上之时,一条手臂忽然伸了过来,一只手掌忽然抓住了李贤的手掌。李贤只感觉到手臂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自己的力气便都使不上了,转头看过去的时候,便看到了满脸笑意的小王先生,

  小王先生平静地说道:“不要这样教育孩子,道歉的话以后再说也可以,甚至不说也可以,我都不在乎的,只是你别这样打骂孩子,孩子不懂的地方是需要教的,你打他也是不能教他道理的啊,所以啊,先把手放下。”听到了小王先生的话,李贤这才将自己的手放下,而小王先生也松开了李贤的手臂。李贤在思考小王先生的话之余还在想一件事情,这小王先生的手可真冷啊,更冰块一样,这样真的不会冻出病来吗?

  李贤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小王先生说道:“主要是这小子实在是不听话,也不知道是跟了谁的臭脾气,我怎么跟他说他都不听,真把我气死了。”

  小王先生走上前去一步,然后将自己的手掌放在李求衣的肩膀上面拍了拍,李求衣的身体幅度算是极大地颤抖了一下,他感觉有一股刺骨的寒意在自己的身体表面徘徊了一下,然后又突然消失了。与此同时小王先生的身体也是猛烈颤抖一下,脸色也微微一变,但是一瞬间便恢复了正常,然后便是继续笑着说道:“无妨无妨,这个孩子以后我会好好教他,道理嘛,是一步步学会的,不是一天就能学会的,而书中的道理最是繁杂,需要很久才能学会,可悲的是很多人一生都学不会这书中的道理。”小王先生将自己的手拿开,然后摇了摇头。

  李贤听到这仿佛天书一般的大道理,微微点了点头,尽管他听不懂。而李求衣则是始终低着头没有说一句话。只有站在不远处的乌夜啼微微眯起了眼睛,刚才只有他一直盯着这位小王先生的手看,乌夜啼明明看到他的手在碰到李求衣肩膀的那一瞬间像是被什么东西灼烧了一般变成了焦黑色,但是在他的手从李求衣肩膀上拿开的时候那只手掌又恢复了正常的模样,而刚才这位小王先生那一瞬间的不自然表情也印证了这一点,他的手刚才在那一刻绝对发生了变数,而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恢复了正常,这个小王先生绝对不是一般人。

  小王先生稍微地搓了一下自己的手,然后看着站在不远处的乌夜啼,笑着对李贤问道:“对了,你还没跟我介绍这个人是谁呢?”

  李贤转头看到了乌夜啼,心神微微一愣,他怎么差点把他给忘记了。李贤微微向后走了两步,然后对着小王先生说道:“他的名字叫乌夜啼,是我刚认识的朋友,他是来……是来……”李贤突然意识到了乌夜啼来这里的原因,一下子愣住了,他想起来乌夜啼是因为听到了自己的儿子说小王先生是妖怪所以来这里打算除妖的啊,但是这种无稽之谈他现在怎么说得出口呢?他该怎么和小王先生解释这一切呢?要是这种事关一个人尊严的原因说出来了,小王先生的脾气再好也会发火的吧?

  正当李贤犹犹豫豫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乌夜啼忽然走上前来笑着说道:“在下乌夜啼,是一位道士,路过此处听村民说这里有吃人的妖怪,小道一想降妖除魔是我们道士的本分职责所在,怎么能回避呢?于是我就跟着过来了,想看看那只妖怪是什么样子的。”

  小王先生脸上露出讶异的表情,但是依旧笑着说道:“哦?我在此地居住了多年都没有听说过什么妖怪的传说,哪位村民跟你说的这种荒谬之事啊?”

  乌夜啼笑着说道:“我也是初来乍到,哪里会认识那位村民叫什么名字呢?只是我看他是个老头子,便觉得说的话应该很可靠,所以就到处看一看。”

  小王先生摇头说道:“老人家也许神志不清、老眼昏花将山间野兽看成了妖怪也说不定啊,你身为道士怎么能相信这种话呢?”

  乌夜啼继续笑着说道:“我也说嘛,兴许是看错了,毕竟我修道这么多年可都没看见过一只妖怪呢。但是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真的有妖怪,而我又因为不相信老人家的话而离开了此地的话,后来如果产生了杀孽那小道可承担不起这样的责任啊,所以我肯定要四处看看,排除了一切可能性才能放心的离开啊。”

  “那请问乌夜啼先生现在可是找到了那妖怪了吗?”小王先生微微晃了一下头然后问道。

  乌夜啼摇了摇头说道:“还没有,但是在这镜台山下面转了这么久,倒是也发现了一些古怪的事情。”

  “哦?”小王先生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寒光,然后疑惑地问道:“愿闻其详。”

  乌夜啼在原地来回开始走动起来,然后摇头晃脑地说道:“这第一件事情就是刚才听村民说的一个小孩在之前无故失踪的故事,本来在门口玩得好好的,孩子的父亲回到房间这一会的工夫,居然就消失不见了,然后你猜怎么着,孩子的父亲找了一天只找到了一些衣服碎片和一把孩子的玩具木刀,然后孩子的父亲伤心欲绝,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孩子多半已经遇害了,接着孩子的父亲也失踪了,到现在还是生死不明,但是村民跟我说大概也是死了,这原来美满的三口之家只剩下一个失去了两位至亲之人的母亲,天天在门口盼望孩子和丈夫的归来。你说这件事,它奇不奇怪呢?”

  小王先生的脸色如常,摇摇头说道:“这镜台山靠近许多凶险的地方,有险地就会有猛兽,兴许是猛兽下山抓走了那无辜的孩子,然后将其吞吃干净。而猛兽吃人向来凶残,留下一些衣服碎片很正常,孩子的父亲去寻找,兴许是发现了什么线索,想要继续寻找的时候被路过的猛兽吃了,这也是有可能的吧,所以这只是件悲惨的事情,却不能算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乌夜啼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得有道理。第二件事情就是现在是冬天,下雪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先前我在远处看着这深山之中白雪皑皑,一片茫茫,我以为此处是因为奇特的地理原因所以导致气候异常,下雪下得几乎要将整座山都盖住了,树都要压弯了。但是当我来到山下的村子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雪不是很大,与其他地方的下雪没什么区别,只是我远远地看过去所以觉得雪很大。再后来我听说了妖怪的事情,便四处查看,来到了镜台山下,也就是往你这边走,就发现了那件奇怪的事情,为什么越靠近镜台山雪就越大,特别是来你家的这一条路,几乎全被厚厚的积雪盖住了,然后来到了你家门前,我又发现你家的房子都快要被积雪给压塌了,而且你住在山下,靠近森林,本该是十分富有生机和活力的地方,但是这周围却听不见一点小动物的声音。即使现在是冬天,这样的深山之中也该有寒鸦或者雪狼雪狐的声音,那些没有冬眠的动物即使不会发出声音那也要出来觅食吧?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实在是太过反常了。你觉得这几件事,它奇怪吗?”

  小王先生的脸色依旧如常,再次摇了摇头说道:“这依旧不算是什么奇怪的事情。镜台山的地理位置特殊,本就是多风多雪的地方,更何况因为地下的地势高低不同,即使你从村子里面走过来到我这里这看似不长的一段路也会遭遇许多变数,地势高低不同自然气候就会有一定的差异,我这边又是靠近山下,树林间隙多些,风雪多一些也很正常,而那些动物的声音啊,它们冬天是会出来觅食,但是在雪地上行走的声音极小,而且现在不是那些野兽出来觅食的时间,你没听见很正常。寒鸦什么的现在一到这个时间就会飞到另外一座山上去捕猎或者产下后代,它们是不会一直待在我这边的,所以这就是你觉得我这边太安静的原因,其实这只是因为你不太清楚当地的情况,这很正常,不算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乌夜啼再次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的确很有道理,但是就在刚才我就看到了让我觉得奇怪甚至是有些惊讶的第三件事情。”

  “请讲。”小王先生摆摆手说道。

  “就在刚才我看到你用手拍李求衣的肩膀的时候,他明显身体颤抖了一下,而且鉴于他之前打你以及对于你的畏惧,不敢跟你说话甚至是对视,我就十分疑惑了,一个学生为什么会如此害怕他的老师呢?如果是因为老师太过严厉或者是长相凶恶而害怕老师那也就罢了,这些都是很正常的现象,但是从刚才你的表现来看你不但温良恭敬而且待人十分有礼貌,长得也不是很凶恶,那为什么一个学生会如此害怕你,连看你都不敢看你呢?”乌夜啼继续来回走动,将手放在背后,“我就大胆猜测啊,肯定是因为你做了某些让学生觉得非常害怕非常恐怖的事情,这才让他不敢看你甚至是打你,我是很好奇这件事或者这些事是什么呢?但是还没完,我刚才不但看见李求衣的身体因为恐惧而绝对不是因为寒冷而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我还看见你的身体在你的手臂接触李求衣的肩膀时也颤抖了一下。这就让我非常非常奇怪啊,李求衣害怕你,所以他身体颤抖且不敢抬头看你,且不说他为什么怕你,但是他身体颤抖是因为害怕吧?你刚才身体颤抖是因为什么呢?是因为害怕吗?总不可能是因为寒冷吧?这肯定不可能,你在这么冷的屋子里待着都不觉得冷,反而听你的语气还是十分享受,所以你肯定不是因为寒冷而颤抖。那你到底是因为什么呢?还好我刚才仔细地看着你啊,才终于被我知道了一些端倪啊。我刚才看到你打算去接触李求衣肩膀的时候,实际上是没有真的触碰到他的肩膀的,中间隔了一道极薄的屏障,你的手就是放在了那道屏障之上,然后就被灼伤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被灼伤了,但是我看到了你的手掌出现了焦黑的痕迹,然后你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甚至脸色也微微改变了一下,当然你很快地又恢复了正常,然后开始讲你的大道理。”

  “等到你将自己的手拿开的时候我还能看到上面有焦黑的痕迹,似乎手掌上的血肉都被灼烧受伤了。但是下一刻,我看到你的手掌瞬间化为了正常人手掌的颜色和模样,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你觉得这件事,奇怪吗?”乌夜啼忽然微微一笑,摸了摸脑袋然后继续说道:“实在是不好意思,小道没有什么别的本事,也就是眼睛好一点,看的东西比别人多一些。”乌夜啼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似的摆了摆手说道:“哎呀哎呀,还有一件事情差点忘记了,第四件也是最后一件奇怪的事,刚才我来到村庄里面的时候便是听到了李求衣跟我说村子里有妖怪的,而且他说啊,那只妖怪就是他的老师,私塾的小王先生,也就是你啊。而且他还说啊,你会吃人,当年的水生就是你吃掉的。一个学生为什么会说自己的老师是妖怪呢?而且还是个会吃人的坏妖怪,你觉得这件事……”乌夜啼转过头来盯着眼前的小王先生,缓缓说道:

  “奇怪吗?”

  

  李贤去屋子里面多搬了两张板凳出来,摆放在饭桌边上,然后笑着对朝云师傅说道:“师傅请坐,”待到朝云坐下之后,那个叫做朝月的小沙弥才坐下,始终是眼眉低垂。朝云僧人看见了桌上那些油腻的肉食,脸色如寻常般平静,似乎这些食物根本触动不了他。李贤注意到了朝云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师父,我是猎户出身,所以家里一般都是些肉食,还请你不要见怪。”即使李贤没有读过什么书,但是也是知道僧人是不碰荤腥的,甚至有些僧人看到桌子上有一丁点的肉食便不会去吃饭了,李贤也是在请朝云僧人入座之后才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对自己有些生气,简直想要给自己一拳,好不容易家里来了个佛陀,,他怎么还犯这种错误,这可让人家怎么办。

 

  朝云僧人在将那块肉放进徒弟的碗里之后便立刻从凳子上站起来然后离开座位对着李贤一家人深鞠一躬并且双手合十说道:“我们师徒本来只是打算借宿一晚,你们却让我们一起上桌吃饭。我们师徒内心已经是十分惶恐,刚才女施主又将一些青菜放进我徒弟的碗里,更加让我感动,也让我注意到了我徒弟的身体状况。我才明白那句我师父一直挂在嘴边的话,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我年事已高可以严格遵循戒律不吃荤腥,但是我的小徒弟朝月他还是在长身体的时候,我实在不忍心他跟着我半点荤腥都不沾,刚才女施主的话也将我点醒了。相信我佛慈悲,万不可能看着我的徒弟为了遵循那般虚无缥缈的戒律而狠心看着朝月日渐消瘦下去,故此我自作主张夹了一块肉放在我徒弟的碗里面,如此出格举动,实在愧对我出家人的身份,还望施主赎罪赎罪。”朝月长老说完便又深深地鞠了一躬。而一旁坐着的小沙弥朝月在师父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已经站了起来,一直面对着李贤一家双手合十颔首低眉,一句话都没有说。

  李贤看到了已经算是行大礼的老僧人,心中十分惶恐,和妇人一起从桌子上站起来,走到了老僧人和小沙弥身边,将他们扶了起来。并且李贤还说道:“师傅莫要行此大礼,我可受不起啊。你们能来到我们家吃饭借宿已经极为难得,怎么还能让你们行这般大礼呢?不瞒师傅您说,我以前也是见过很多和尚,不但打着化缘的名头向我们村民索要钱财,还颇为无赖地在村民家里借住,每天都是大鱼大肉,没有一点出家人的样子,遇到他们这种人我必定要拿出家里的棍棒请他们吃上几棒子才好。但是我今天在门口看到了老师傅和您的徒弟,我这个平日是低着眉头,双手合十。

  妇人将鞠躬的小沙弥扶了起来,然后说道:“万般不可行此大礼啊,师傅,我也就是个农家妇人,不知道什么礼节,也不知道怎么还礼什么的。只不过做了一件任何母亲看到了都会做的事情,你们不介意就好,我哪敢再受你们如此大礼啊。”

  听到了妇人和李贤的话语,僧人这才微微放下了手,点了点头说道:“还是我太惶恐了,不小心逾越了规矩,阿弥陀佛。”

  李贤又说道:“老师傅,李某是个粗人,不太会说话,也不知道什么大道理。我只知道您是佛陀,是要去拯救世人,做大功德的人,您若是能在我们家住上一个晚上,我们说出去都有面子呢,小师傅他确实是正在长身体的时候,我也理解你们的戒律,但是我今天看到了您为了您的徒弟居然可以打破心中坚守的戒律,我才知道,佛也是如此这般跟我们普通人一样,不再那么高高在上了,李某以前愚钝,不知道佛家也是懂得变通之道,还以为你们都是迂腐之人,实在是惭愧惭愧。”

  听到李贤的话语,老僧人微微愣住了,口中喃喃说道:“原来是这样,贫僧明白了,施主果然也会有大智慧的人啊,贫僧自愧不如,万万没想到苦心追寻已久的道在今日这山间一户人家中寻到了啊,阿弥陀佛,我佛慈悲,还能让我在有生之年得知大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朝云摇摇头说道,眼神之中已经时闪过数道光芒。

  李贤和妇人对视了一眼,都不明白老僧人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将他们请回了餐桌上,随后几个人便继续吃饭,只要李求衣十分疑惑,他们干嘛突然站起来说了一些奇怪的话然后又坐下啊?大人真的是好奇怪。李求衣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继续低头吃饭了。

  后来的小沙弥虽然已经在师父的授意下吃了荤腥,但是也就这么一块了。五个人吃完了晚饭之后,妇人将那些碗筷拿去清洗,李贤则开始为佛陀师徒二人准备睡觉的地方,李求衣也跟在他爹背后跑来跑去,好似真的帮上了什么忙。李贤将自己家里多余的一张床放在了地上,想要让妻子和自己睡在这张临时搭建的床上,儿子和佛陀他们睡在现成的床上。

  但是看到李贤在铺床并且听到了这个建议的老僧人朝云却拒绝了李贤的好意,并且坚定地说道:“施主千万不要这样,我们已经够麻烦你们了,若是再让你们夫妻二人睡在这种地方,我们师徒二人实在愧对于出家人的名号,一晚上都会睡不着的,所以请你们还是在原来的地方睡觉,我的徒弟在这张床上睡觉就可以了,而贫僧在地上打坐一个晚上即可。”

  李贤本来犹豫着也快要同意了,毕竟好像让他们睡在原来的床上也许真的会让人家的心里不舒服,但是当他听到老僧人说自己要在地上睡觉的时候李贤立马就不同意了,连忙说道:“这怎么可以呢?师傅,我们让您在这里留宿,您就是我们的客人,哪有让客人睡在地上的道理啊,这可不行啊。”

  朝云哈哈大笑道:“施主莫要担心,老僧我本就是苦行僧出身,再艰苦困难的条件我都待过,在地上睡一个晚上与在床上睡觉于我来说没什么不同,况且我早就已经脱离了躺着睡觉的习惯,我只需要打坐就可以算是休息了,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了,施主莫要再说了。”

  李贤叹了一口气,看到老师傅的态度如此坚决,虽然他内心不想如此待客,但是也无可奈何,只好遂了老僧人的心意。于是后来李贤一家还是在原来的床上睡觉,小沙弥朝月则是在临时搭建的床上睡觉,老僧人朝云则是将身上的袈裟叠了几下之后在地上打起坐来,安然闭上了眼睛,一个晚上都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第二天一大早上妇人起来准备早饭的时候便看到了早已经醒来的师徒二人,而常年打猎的习惯,李贤也起得很早,他也在院子里面看到了似乎是正准备离开的老僧人和小沙弥。李贤走上前去问道:“师傅你们这么早就要走了吗?不如留下来再吃一顿早饭吧,很快就能做好的。”

  妇人也走到屋子门口说道:“是啊,留下来吃顿早饭吧,不然路上还要饿肚子的。”

  老僧人双手合十笑了笑说道:“多谢施主的好意,但是我们急着赶路,已经不能再耽搁了。贫僧本来想一大早就悄悄离开的,但是没想到施主们也是跟贫僧一样是习惯早起之人,正好就被你们遇到了,也没办法,就这样告个别吧,我们有缘还会再见的。”老僧人和小沙弥都对着李贤和妇人双手合十并且鞠躬,正准备离开。李求衣忽然从屋子里冲了出来,看着即将离开的老神仙和他的小神仙徒弟,李求衣大喊了一声说道:“老神仙,请问你们真的是神仙吗?你们会飞吗?”

  李贤听到了自己儿子的话,马上拍了一下李求衣的后颈脖子,骂了一句:“臭小子,不准没有礼貌。”

  还没有转过身去的朝云僧人大笑着走过来对着李贤说道:“无妨无妨。”然后继续走到了摸着后脖颈的李求衣身边,蹲下来看着李求衣看了许久,眼里闪过了一丝丝光芒,然后说道:“小施主颇具灵性,贫僧我很喜欢。但是我不是神仙,我也不会飞,贫僧就是一个普通僧人,懂些寻常的佛法,小施主我看你天生就是有灵骨慧根的人,你才是可能成为神仙的人啊。”

  李求衣的眼睛一亮,兴奋地说道:“真的吗?我可以成为神仙吗?”

  老僧人点了点头,随后从破旧袈裟一侧的口袋中拿出一把由红绳绑着的小银锁,交到了李求衣的手上,微笑着说道:“这把小银锁可以让你成为神仙哦,我现在先暂时留在你这里保管着,如果你以后真的成为了神仙,再把它还给我吧。”

  “哇哦!”李求衣双手从老僧人的手中接过了这把小银锁,然后拿在手中仔细地看了一会儿,忽然在院子里面跑了起来,一边跑一边嘴里还大喊着:“我是神仙喽,我要当神仙喽,我要飞来飞去,我要在天上飞!嗖——”李求衣快活地在院子里疯跑。

  李贤走到了老僧人身边,脸上有些疑惑地问道:“师傅,那是……?”

  朝云站起身来说道:“这把银锁曾经的主人是一位修为十分高深的佛陀,他圆寂之后肉身没有腐坏,被后世的僧人供奉在庙宇中最恢弘的大殿高台之上,我的师父在那尊肉身像前修行了近百年方才悟道飞升。而这把银锁也在大殿上待了数百年之久,接受了数不尽的香火和僧人的诵经声,已经不是凡物了。后来经过一场变故,庙宇被破,大殿被毁,肉身像也不翼而飞,只剩下我的师兄拼死留下来的这把银锁,将它交到了我的手上,让我交给有缘人。我深知我不是这把银锁的主人,于是我带着银锁四处游历,终于在此刻我看到了你们的孩子,我认定他就是银锁最合适的主人,所以我才将银锁交给他。”

  李贤听了这把银锁的故事,大惊失色,连忙说道:“师傅,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们可不能收啊,我孩子只是一个普通人,哪里跟这种神仙般的东西有这种缘分啊,您还是将它收回去吧。”

  妇人也是点头说道:“是啊师傅,这把银锁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

  老僧人朝云却摇了摇头说道:“你们不要有太大的压力,我的确已经为这把银锁寻到了它的有缘人。况且这把银锁的第一个主人是一位修行高深的佛陀,他能够修行到那种令人匪夷所思的境界也不是靠着这把银锁,现在银锁有什么作用我是不知道了。你们就权当它是一个护身符吧,毕竟在大殿上供奉了那么久,已经是开过光的东西了,高低也能有些辟邪的作用,对我来说是没有用了,你们就放心的让孩子收下吧。”

  李贤迟疑了好一会儿,妇人脸上也露出犹豫的神色,反倒是老僧人平静笑道:“这样我不但为银锁寻到了它最合适的主人,也算是报答了你们对贫僧的留宿和开悟之恩,也算是两全其美之事了,就莫要再推脱了,”老僧人忽然转头看着李求衣笑了笑,“况且我刚才不是也说了吗,等到他真的成为神仙了还是要还给我的,如果那个时候我还在的话,哈哈哈。”老僧人大笑起来,似乎非常开心。

  李贤和妇人听到了老僧人口中的玩笑话,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心中对于这份重礼的担忧和不安也减弱了几分,最后李贤也没有说出什么话来。老僧人已经重新走到了院子中间,拉着朝月再次对李贤一家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便转身离去。李贤快步走到院子中,“抓住”了还在疯跑的李求衣,将他的头轻轻按了下去,让他也对着老僧人的背影鞠了一躬。

  “哈哈哈哈——”一道爽朗的笑声从远处传来,是老僧人朝云的声音,只听到他哈哈大笑之后说道:“李求衣,好名字啊,不求寻常衣物,只求那大道之衣,甚好!甚好啊!哈哈哈哈!”老僧人的的身影越来越远,声音也是逐渐模糊微弱下去。

  李贤有些发愣,呆呆地看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接着他莫名其妙抬头看了看天空,脑袋中的思绪轰然一震,刚才听到老人的笑声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些怪怪的,从昨天到现在自己和妻子从未对老僧人说过自己儿子的名字,李求衣年纪那么小,有时候连话都说不清楚呢,就更不可能主动说自己的名字了。

  那刚才那位老僧人是如何知道李求衣的名字的,而且听刚才他说的那些话,老僧人甚至连“求衣”是那两个字都知道得十分清楚,这又是怎么做到的。李贤现在意识到这件诡异的事情之后,没有过多的惊讶,反而是觉得有些恐怖,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鬼怪之类的,老僧人和小沙弥都是假的,昨天到现在发生的事情也都是假的。但是当他立即蹲下来掰开李求衣的手,看到了手中的那把红绳绑着的银锁之后,他才明白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真的不能再真了。

  尽管老僧人和小沙弥的背影已经从这里李贤家门前消失很久了,李贤还是愣愣地盯着那条他们远去的路,过了许久之后才喃喃道:“该不会真的是神仙吧?”

  ……

  昨天似乎是下过雨了,不禁路上有些泥泞,而且山间也弥漫着白色的大雾,小沙弥和老僧人穿行在其中,也不管前面有没有路,反正就低着头往前走,不知不觉间师徒二人的脚上沾满了泥泞,身上的袈裟也被露水沾湿了。

  小沙弥走在师父的旁边,师徒走出去好远一段路了都没有说什么话。终于小沙弥忍不住了,他颇为平静地询问道:“师父,您就将那把祖师衡金锁那样送出去了嘛?师伯不是说那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老僧人脚步不停,摇摇头说道:“的确是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但是我将它送给那个孩子不单单是为了报答那户人家的好心肠,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那个孩子确实是衡金锁最合适的主人。”

  “为什么呢?师父?”

  “我曾经在很小的时候见过祖师的画像,画像之中的祖师眼神和那个孩子有一瞬间的眼神非常相似。祖师是个很神秘的人,书上没有关于他的记载,师父对于祖师也没有什么具体的描述,我所能知道的就是那副画像,连祖师的肉身我都没有见过。直到刚才在那一刻,我蹲下来看着那个孩子的时候我从他的身上仿佛看到了祖师的身影,虽然在外人看来是一个孩子寻常的眼神,或许还有些单纯甚至是痴傻,但是有那么一瞬间我就是认为我看到了祖师的模样,于是我认定那个孩子就是衡金锁最合适的人,我才决定将锁交给他,希望可以保护他,保护这个我觉得很像祖师的孩子。”

  “保护,师父你是认为那个孩子会有什么危险吗?”朝月皱了皱眉头问道。

  朝云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道:“既然我在他身上看到了祖师的影子,那就证明这个孩子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人,不同寻常的人一路上总是会遇到比常人更多的艰险和磨难,其中有些更是会让他九死一生,人生楼阁岌岌可危。虽然这些都是他所必须要经历的事情,但是我还是有私心地想让他这一路上能够走得顺利一些,即使他没有像我设想的那样走上修行之路,衡金锁也可以保他半生平安。也算是我们这些后辈对于祖师的一点交代吧,也算是告慰你师祖的在天之灵,他在死前还一直念叨着祖师的肉身像,认为是自己弄丢了祖师的肉身,还导致大殿被毁,死伤无数,你师祖他一直很愧疚,认为自己根本不配当祖师的徒子徒孙,最后也是郁郁而终,没有得到一个想要的正确答案,就连现在我都不知道祖师的肉身像流落到什么地方了,唉——”老僧人再次长叹一声。

  朝月知道提起师祖的事情师父就会很悔恨,没有在师祖临死前找回祖师的肉身像一直是师父的一块心病。朝月不再讨论这个话题,反而是继续问道:“既然那个孩子会遭遇苦难,那师父你刚才为什么不和他的父母大致说一下呢?这样不是也可以让他们引导着那个孩子走上正确的道路嘛。”

  朝云摇了摇头说道:“我若是刚才直接说出李求衣未来会有大劫难,这样反而不好,他们一家只是普通的百姓,性子也是淳朴善良,目前来说李求衣的人生道路应该都没有出现什么大的磨难,我在这个时候说出他未来会有大劫难,甚至是注定会危及生命的那种苦难,他的父母会怎么想,他们如此信任我认为我是佛陀,会不会就此因为我的一句话而日夜辗转反侧睡不着,只为思考出该如何让自己的孩子避免我口中的苦难;更会不会因此做出一些傻事,反而是害了李求衣?天下没有不爱惜自己孩子的父母,我相信李求衣父母也一样,但是关心则乱,我说了反而也许会改变事情的走向,送出衡金锁已经是强行逆天而行了,本来我们离开是不会遇到那个孩子的,我也许就不会送出衡金锁,但是偏偏他就正好醒来了,一切事情冥冥中自有注定。我送出衡金锁但是却不说那些大劫难的事情,将李求衣所受到的天道影响降到最低,这样才是最大程度地保护了他,至于接下来的路,就看他自己了,”朝云对着徒弟笑了笑,“也许我还真的能等到他把锁还给我的那天也说不定呢。”

  朝月回头看了一眼,朝云也鬼使神差地转过头去看了一眼,但是师徒二人都只看见了茫茫的大雾,便什么都没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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