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我只好离你远远的
沈初晴从医院出来，已经很晚了。她打了很多通骆晋的手机，回应都是不在服务区。景颜已经被成铭赫接走，她还要去公寓帮她收拾剩下的物品。打开门，房间黑漆漆的。随手打开了壁灯，光线亮了起来，房间空旷无声。她转身去卧室。突然“啪”的一声，一个玻璃物体摔倒发出清脆的声响，沈初晴心惊肉跳，立刻惊慌地四下环顾，却在客厅的沙发上发现了东倒西歪躺着的骆晋，桌几上倒着一个已经喝光了的酒瓶，酒杯也掉落在地毯上。
“骆晋，骆晋！”沈初晴吃力地搬动他的身体，让他躺得舒适些。骆晋猛地伸手一拉，沈初晴一下跌坐在他腿上。骆晋抱住她，低头用力吻了起来，灼热带着酒熏的唇有力地辗转……沈初晴几乎不能呼吸，她的气息全被他夺走了。沈初晴想抽离，但骆晋紧紧地箍着她，腰被他勒得生疼，仿佛要把她融进自己的身体里一样。“沈初晴，你真残忍。”忽然，骆晋松开了自己的手臂，往后倒在了靠背上，像指控又像自言自语。沈初晴拨开他额前凌乱的发丝，在她的记忆里骆晋一向很有自制力，从来不会喝这么多酒。从来不会把自己的疲惫和脆弱显露出来。现在的他，眉宇间拧着道深深的忧郁，让人看着心疼。
“你疯了，怎么喝这么多酒？”她拿来干净的毛巾为他擦拭。“我是疯了，才会这样发狂一样爱着你。”骆晋倏然擭住她的手腕，他的目光滚烫热烈，声音却压抑而喑哑。沈初晴的心一震，怦怦地跳着，他掌心的温度沿着她的脉络一直烧到她的心底最深处。也唯有他，能让她有那样强烈的感觉，那样无法忽视。他的眸子如同一片幽深的海，看久了很容易沉溺在里面。沈初晴有些慌乱。
“那你呢？你还爱我吗？”骆晋深潭一般的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锐利的似乎想要将她的心一眼看穿。“骆晋，你喝醉了。”骆晋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在寂静的空气里带着伤感的味道，“我很清醒，比任何时候都清醒。我从不相信，一见钟情。可，我见到你第一眼，就被吸引了。不是因为你是市长的女儿。我对自己说，我一定要娶你为妻。和你结婚，我从没有想过离婚。后来，发生太多的事。有些事，我选择隐瞒不告诉你，是不想让你担心。有些是逼不得已的苦衷。你相信我吗？”
沈初晴与他四目相对，空气里静得没有声音。他的瞳孔里，若隐若现着她的影子。“从今以后我会疼你，宠你。你开心，我就陪着你开心；你不开心，我就哄你开心。只爱你一个人，只对你一个人好……”他的眸子柔得能滴出水来。她的心仿佛是被火烫到了，热热的，还很疼。那是她曾经对他说过的话，他还记得。过去的点点滴滴，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深入骨髓，就像刻在她心口的烙印，永远无法磨灭。“骆晋！”此时此刻，沈初晴也有很多话，想要对他说。她想说，她爱他，和他结婚也从来没想过离婚！偏偏这个时候，喉头发哽，鼻子酸到不行，张开口就哽咽，眼泪簌簌而落。
“初晴，跟我回去，我把一切都告诉你。我们重新开始。”沈初晴咬着唇，有些发疼。她何尝不想跟他在一起，她想的。骆晋食指先一步按住了她的唇，缓声说，“初晴，明天告诉我答案。”他心里害怕还是大一点，他害怕听到不想听到的答案。骆晋，你何时这样胆小过？他是怕的，他怕她心里已经住进了陆旭，再不愿意跟他同行了。这个夜注定是漫长的。
骆晋环着沈初晴久久不能入眠，直到天空泛白才稍稍合上了眼。尽管沈初晴轻手轻脚，还是惊醒了一向警觉的骆晋。动静是从厨房传出来的，沈初晴在准备早餐。骆晋靠着门框眼睛含笑地望着围着围裙的她在厨房忙碌。沸腾的粥冒着腾腾的雾气，油在空气里噼里啪啦炸裂的声音，沈初晴认真在煎着鸡蛋，动作娴熟。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就连空气里都弥漫着甜蜜的香气，温馨而幸福。
骆晋想起，以前的她，总是贪睡赖床，从不吃早餐。和他结婚以后，为让她乖乖吃早餐，自己可没少费功夫，变着花样，让许妈做她爱吃的。他还甚至幼稚到，玩什么石头剪子布，谁输了谁早起做早餐。沈初晴哪是他的敌手，十有九输。她带气儿给他做早餐，还好心地给他“加料”。以前不怎么吃辣的他，后来竟被她同化掉了。有一次，她在他的煎蛋里加了号称“魔鬼辣椒”的辣酱。那次，真的把他辣惨了，舌头一天都是没知觉的。骆晋还记得，她看着他吃下去，结果看到他毫无反应，觉得奇怪自己尝了一口，结果被辣哭了。现在想起来，竟是那样的好笑。似乎，感觉到那道视线。沈初晴也没回头就说，“快去洗脸刷牙，一会儿就好了。”骆晋的心底最深处柔得像水一样，软软的。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从身后拥住了她。“初晴，我好像真的饿了。”“饭马上就要好了。”骆晋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他的唇还似有若无的蹭过，他的“饿”分明是意有所指，沈初晴不由得脸颊发烫。
“我不要吃那个。”“好了，别闹，我身上都是油烟味。”沈初晴装作不懂，扭着身子想要从他怀里出来。骆晋扳过她的身子把她搂在怀里，她的腰很细。他的胸口紧贴着她，没有一丝缝隙的距离。心头像有团火在滚动，漆黑的眼睛里燃烧着炙热，嗓音低沉。“初晴，不要回避我，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先吃饭好不好。”大清早的，这家伙脑袋里都在想什么？“不好。”他用力把她桎梏住，那架势似乎是怕她跑了。“你不回答，我就当你默认了。”骆晋话音未落，沈初晴感觉自己的身体忽然间凌空了，他横抱起她大步迈向卧室。
“骆晋，粥煳了。”沈初晴试图转移目标。下一秒，她就被他压在了身下。“不管它。”“骆晋，大早上的……”骆晋擭住她抵制的双手，坏笑，“以前，我们不常常早上运动吗？”他这话，倒是没错。那是他叫醒赖床的她的，最有效方式。沈初晴还想说什么，但被骆晋封住了唇。热度在他们之间蔓延，直到被一个声音打断了。家里的电话响了，一直在响。
“骆晋，电话。”
“别理它。”
手机没有停，急促的铃声在逐渐安静升温的房间里显得突兀。知道她住所电话的只有梅姐了，沈初晴怕是她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骆晋，我接一下电话。”沈初晴好不容易抽出身，跑到了客厅拿起了手，“哪位……”话还没说完，紧随而来的骆晋从身后拥着她，温软的唇落在她光滑的脖颈上，火热得很。他的一双手还在不安分地游走，而且一只已经伸进了她的衣服里……“骆晋，别动手动脚……”沈初晴抓住了他胳膊，压低了声音警告他。“你忙你的，我忙我的。我不打扰你。”骆晋含着她的耳垂，在她耳边低语。电话那端，静悄悄的。
“咳……”沉默了一会儿，传来一个低低的男声。
是陆旭。原本欲挂掉沈初晴电话的骆晋，手停在空中，眉头不由得皱起，心情瞬间变得很差，一点兴致都没有了，身体有些僵硬。“陆旭。”沈初晴走到另外一旁接电话。骆晋感觉心凉到极点，他拾起桌几上的烟盒，摸出一支烟点上，坐在了沙发上。
“初晴，我的伤口突然疼得厉害。”陆旭握着手机，其实他疼的不是伤口，只是想见到她而已。“怎么了？有没有叫医生检查一下。”沈初晴语气紧张起来。“你帮我把药送过来，好吗？”
“好。”“现在！”陆旭强调。“好。”沈初晴说着，回身去卧室拿药。“还有……”陆旭顿了顿，说道，“初晴，我饿了。”“你饿了？你想吃什么，我给你送过去。”此时此刻，听到“饿了”这两个字，骆晋觉得无比刺耳，烟雾下他的脸上表情很复杂，心口像被什么狠狠扎了一下，一阵一阵的发疼。他只听到，沈初晴说了句，“好，我一会儿给你送过去。”“好，我等你。”陆旭说完这句，直接将电话挂断了。
若是说，这是他和骆晋之间的一场争夺战，陆旭清楚自己毫无胜算的机会，他心底清楚沈初晴的心里骆晋始终占据着，从未有过空隙。既然选择这条路，他只能自私下去。
放下电话，沈初晴回过头没有看到骆晋，听见浴室传来的水声，大概是他在洗漱。她便去了厨房，本来她就为陆旭准备了早餐，用保温桶装好。“骆晋，我去一下医院，早餐我给你放在桌上了，要趁热吃。”沈初晴把保温桶放在鞋柜上，弯下身，从鞋柜里拿出鞋子一边穿着一边说。沈初晴刚穿好鞋子，站起身去提鞋柜上的保温桶，她的手突然被一只大手按住了。骆晋从浴室走了出来，已经穿戴整齐。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一双幽深的眼眸，凝在她的身上。
“不准去。”骆晋的声音低低的、沉沉的。他没有看她，定定地望着鞋柜上的保温桶。
原来他以为，她是为了他洗手做羹汤。沈初晴被他忧伤的目光刺中，心像被什么涨满了，酸酸的，涩涩的。“骆晋，我是给他送药。”骆晋才缓缓将目光移到她脸上，“我说了，我不想你去，不准你去。”“骆晋，陆旭是为了我才进医院的。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去照顾他。”
骆晋的手未动分毫，他是如此介意。他介意是因为，他已经不确定在她的心里，他究竟还有多少分量？
“药我会派人给他送过去，也会找专业护工去照顾他。你欠他的人情，由我来替你还。他要钱，要什么，我都愿意给。”“骆晋。”沈初晴不想他会这么说，拨开他的手，“不是什么都能用钱来做交换的。”陆旭掏心掏肺对她，她却拿钱来打发他，这才是对他的一种侮辱。骆晋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你就那么急着去见陆旭，那么想照顾他？你的照顾是要以身相许吗？”“骆晋。”沈初晴甩开他的手，不想跟他再继续争论下去。无奈，骆晋的手越扣越紧。他怕了，第一次害怕。有另外一男人深爱着她。又害怕，他的付出已经在沈初晴的心里占据了一席之地。更害怕，他们两人缘分真的走到尽头。
“初晴，我最后再问你一次。我已经订了回A城机票。你现在是跟我回A城，还是去医院？”骆晋的黑眸里有下定决心的痛惜。沈初晴皱眉，骆晋什么意思，是要她在他们中间做出选择吗？“骆晋，我再说一次，我和陆旭只是朋友。我去医院只是给他送药而已。”
骆晋苦涩地笑了一下，在他的眼里，真的不是送药而已。他不能，他不答应，他没那么大方。
“沈初晴，陆旭对你不仅是朋友那么简单，你还不清楚吗？你能不能顾虑一下我的感受？我不喜欢你对他好，不喜欢你跟他亲近，你说我小心眼也好，自私也罢。我不能忍受你身边还有别的男人存在着。因为我爱你，我想要一个完完整整的沈初晴，心里只有我的沈初晴。”
“骆晋，他受了那么重的伤，我不能这么就丢下他一走了之。”
说了那么多，还是听到了这样的话，骆晋的眸光一下黯然下来，无数的情绪在心底翻涌着。她还是在乎陆旭不肯跟他走，他的手不知不觉松开，声音似乎变了调，一字一句，缓慢而清晰，“沈初晴，你到底还爱不爱我？”骆晋心痛而沉重的目光让沈初晴的心也疼了一下，她望着他，他也望着她，在等她的回答。
不是沈初晴不想回答，陆旭为她做了那么多，她什么也没给过他，她怎么能在他住院的时候抛下他不闻不问，她不能这么伤他的心。“初晴，我只想知道陆旭和我对你来说谁更重要？只要你去找他，那就意味着你放弃了我。代表你选择了他，那样我就会自己回A城，离你远远的，决不会再纠缠你。”
骆晋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逼着沈初晴做这样的选择。一直以来自己在商场上杀伐决断，够冷漠，够洒脱，却不想自己在情网里作茧自缚，无法自拔。沈初晴的心揪起，她咬着唇没有说话，两人似乎在无声地僵持着。沉默了之后，骆晋再次开口，“告诉我，你要他，还是要我？”这时，她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沈初晴想去接电话，却被骆晋伸手拦下。“现在告诉我！”骆晋直视着她。
“骆晋，让我接电话。”“你先回答我！”骆晋抓着她的双肩，声音很大，“你的身边不能出现两个男人，你不能脚踏两只船。”沈初晴的脸瞬间暗了下来，骆晋的话让她说不出的难受，身体僵住了，就连空气中的温度也降了好几度，她有些发冷，“随你怎么想。”沈初晴挣脱了他的手，待走到客厅她的手机铃声戛然而止，她回到鞋柜旁提起上面的保温桶，转身走出了房间，从始至终都没有再看他一眼。
房门关上了。骆晋呆愣着，失魂落魄地盯着关闭的门板，觉得心寒，一颗心就像掉进了冰窟，彻头彻尾的冷。沈初晴终是为了陆旭扔下了他！
这时，骆晋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无意识地拿起，待看到显示的号码后，立刻按下了接通键。说了几句之后，他迅速拉开了门，追了出去。这个时段，是打车的早高峰。沈初晴在路边等好一会儿，才有车驶过来，刚走到车前拉开车门突然手腕一沉，人又被拉离了。“你现在不能去医院。”车门“啪”一下被骆晋关上了。“骆晋，你干什么？”沈初晴脸色愠怒。“爸住院了，妈要我们立刻赶回去。”沈初晴睨了他一眼，似乎觉得他找这样的理由很可笑，“骆晋，你很无聊！”说完，重新拉开车门。“你觉得我在拿爸的身体健康来骗你？”骆晋按住车门的手僵住，眼底划过一抹痛楚。“骆晋，不要让我讨厌你。”沈初晴拉开了车门，坐进了车内。她只在想，陆旭救了她两次，她不能一走了之，丢下他不管不顾。
骆晋定格在原地，心口仿佛被重物重重一击，他听见有什么东西破裂的声音，身体里的热量被离开的沈初晴一下带走了，很冷，说不出的冷，冷的他脸上的血色也渐渐退了下去。他定定地望着沈初晴乘坐的出租越走越远隐没在车流里，还有什么也一并消失了……骆晋转过身，刹那真的有种沧海桑田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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