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无玦的手接触到秦暮然膝盖附近时，她痛得忍不住往回缩了下，皱起了眉头。
“往后顾爷说起你跟我之间的事情，不要顶嘴。”帝无玦朝她看了眼，低声道，“老老实实的，或是直接把错推到我头上便行。”
“我不是因为你被罚。”秦暮然抿了下唇，却嘴硬着不肯承认。
帝无玦只是用棉签取了一点儿药，没有吭声。
半晌，轻声回道，“我都听到了。”
昨夜顾松柏吼得那么大声，他想不听到都难。
“……”
秦暮然瞬间没了声音。
帝无玦手上沾了药酒的棉签，冰凉，轻轻划过秦暮然的膝盖，秦暮然又痒又痛，却咬着牙不作声。
帝无玦曾经见秦暮然头上被砸了个大血包，都忍着一声不吭不喊痛的情况。
她脾气执拗得就像头小牛，帝无玦活了二十九年，见过那么多女人，只有秦暮然这么特别。
更何况，这是因为他才受的委屈。
他心里又多了几分疼惜，低声道，“痛就说出来，在我面前不用忍着。”
秦暮然怔住了，盯着他为自己专注上药的样子，想了想，问他，“帝无玦，你是真喜欢我？”
昨晚这个问题在她脑子里盘旋了一晚，她觉得帝无玦或许不是喜欢她，而是感激她，他或许喜欢还是感恩都分不清楚。
“这个问题还用问？”帝无玦忍不住叹气，反问她。
他自认为昨天晚上已经说得够明白了，有多在意她，也表达得足够清楚了。
他愿意倾尽自己所有，换一个秦暮然，只要她不再逃不再回避，不讨厌他。
“那你喜欢师宝儿吗？”秦暮然又认真问他。
“你觉得呢？”帝无玦继续不答反问。
“我觉得你是喜欢她的。”秦暮然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回道。
帝无玦永远都猜不透，秦暮然这小脑袋瓜子里，到底想的是什么东西，都已经到了这步了，她竟然还在误解？
那他昨天将她直接堵在顾家的意义何在？她膝盖肿成这样的意义何在？
“你一直都是向着她啊。”秦暮然见帝无玦眼神有点儿不太对了，盯着自己，随即理直气壮朝他道。
“从小到大，你一直都是帮着师宝儿，就比如我三年级那会儿，你明明……”
“对不起。”
帝无玦没等她说完，便打断了她的话。
秦暮然愣住了，她没听错吧？刚才帝无玦是对她说了对不起三个字？
帝无玦一直都找不到机会，向秦暮然解释当年的事情，因为她一直都对他爱答不理，甚至表现出讨厌，不耐烦。
既然今天她自己主动提起了，那他便打算向她一五一十解释清楚。
“我那年让你道歉，态度很恶劣，让你受了委屈，是我不好。”他朝她轻声道。
“但即便是给杀人犯定罪，在判死刑之前，都应该给他一个申辩的机会，是不是？”
“还是你觉得我的错误，不值得让你听我解释，我不解释也可以。”
秦暮然其实是想让他解释的，只不过她过分的自尊，一直在逼着她不要提起当年的事情，所以回避到现在。
她定定看着他，没吭声了。
帝无玦和她对视良久，才继续朝她轻声道，“你不知，那年非恒伤得有多重，他摔倒之后，因为用力过度想爬起来，钉在骨头里的骨钉又松开了，医生当时说，他很有可能会残废一辈子。”
秦暮然从来没有听帝家再提起过帝非恒腿伤的事情，从那晚以后。
包括帝非恒本人，也没有提及过他断腿之后的事。
可能因为是当年帝无尘夫妇照顾不当才会出纰漏，而帝家家长个个都是好面子的人，不想提及当年被人报复的耻辱，所以都不说了。
而帝非恒现在恢复得跟正常人无异，跑步都看不出异常，大家更不可能提起了。
帝无玦见秦暮然只是盯着自己，知道她是想听他说下去。
于是伸手，又将她搂入怀里，让她坐在了自己腿上，继续低声道，“当时非恒唯一信任的人便是我，是我去接他晚了，是我的错，那天我因为顶撞了一个教官，被留堂做了两百个俯卧撑，所以比平时去的更晚。”
“我将非恒送去医院的路上时，他一直在哭，他在你们面前时一滴眼泪都没留，在我面前哭得撕心裂肺，我当时愧疚心疼到了极点。”
“所以那晚回去之后我一直在想，这件事不是任何人的错，是我，倘若我当时不是年少气盛顶撞教官让他丢了面子，教官不会罚我。”
“我但凡早去十分钟，非恒就不会出事，你就不会淋雨，不会被反咬一口被冤枉。”
“我当时让你向师宝儿道歉，仅仅只是因为你把她推倒摔伤这件事，不是因为其它，我知道你委屈，但你当时吐得厉害，当场发高烧出了疹子。”
他记得清楚，秦暮然俯身呕吐的一刹那，所有人都退到了一旁，他从楼上冲下来抱她去卫生间，她吐了他一身，吐了一路。
当时她就发烧了，脸上脖子上不过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便起了大片的红疹，他当时吓得心慌意乱，秦暮然却死活不再让他碰，一声不吭地挠他打他。
秦家老爷子听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看到自己的心肝宝贝被祸害成这样，任由他怎么解释都板着脸不作声，抱着秦暮然就回去了。
从那以后，秦家跟他之间的关系，便僵得不成样子，秦老爷子也不理会他，秦暮然更加不愿理他。
他只知，秦暮然高烧不退的那个礼拜，他专门请了两天假，在她家门外徘徊。
说是为了照顾帝非恒，实则，也是放心不下秦暮然。
他知道，有些事情错了便是错了，没有回转的余地，可他真的后悔。
直到如今在秦暮然面前说起这件事，仍旧记得她一脸不可置信，而又强忍着委屈看着他的样子。
假如时间可以倒流，他绝不会那么说那么做。
因为，秦暮然为了这件事，跟他整整闹了十几年的别扭，迟迟不肯原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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