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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牙湾书屋 > 苏明净莲觉 > 第52章 好一个深秋
 
缓了缓情绪,抬起手吹起了口哨,将飞霜从天际招回,手掌在它的脑袋上轻轻的抚摸着,月光遮住了他的容颜,看不见他此刻的喜怒哀乐。良久之后,他将信绑在了飞霜了脚上,淡淡的说道,“去吧,回汴京。”

飞霜低低的鸣叫着,似乎在不舍离去,在空中盘旋了几圈,终于扑扇着翅膀,向南飞去。

寇简唯目送着飞霜消失的夜空,无言的合上了眼睛。

风又吹过,苍茫了思念,守住了信念。

陆元走黑夜深处而来,静静的走到了寇简唯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轻轻的摇了摇头。

从刚上战场的那一天,他便跟着寇简唯,做了他的副将。亲眼看着他用自己的血和汗,誓死的守护着这万里河山。人前他除了坚韧,再不曾露出过半点别样的情绪。

可是,谁的心中无牵无挂?若是无牵无挂,那又怎能拼死守护?

“你来了。”寇简唯没有回头,背对着陆元,淡淡的说道。

“是,将军有何吩咐?”陆元恭敬的问道。

“公主来信了,说我的孩子出生了,是个男孩,出生的那天正值满月。我们出来,快一年了吧?”寇简唯依旧背对着陆元,没有回头,只是话语之中,似乎总是那么的清淡。

整个军营之中,他最愿说知心话的,便是陆元。

“是啊,我们是去年六月中旬走的,今天是五月初一。算来还有一个月半,便一年整了。”陆元走到寇简唯的边上,侧目看着他的脸,轻声说道,“恭喜了,喜得麟儿。”

“陆元,看得见月亮么?”寇简唯轻轻的笑着,仰头凝望着夜空,平静的凤眸温润如玉,如何也看不到在战场上厮杀的嗜血之意。

“一月之始谓之朔月,朔月是看不见影子的。只不过,朔月还是会变成满月的。”陆元收回目光,顺着寇简唯的视线看着夜空。

每逢初一,月色成朔。

“呵呵,会的。”寇简点头,侧过身体,看了眼陆元,忽然又说,“你走的时候,你孩子也刚出生吧。”

“刚满月。”陆元点头,垂下眼眸轻轻的笑着。

若不是为了家国天下,何人愿意离开常年征战沙场?他们守着的,是自己的家,自己的爱,自己一生的信念。

停顿了一下,转过头看着寇简唯,不解的问道,“将军问这些做什么?”

“没什么,随便问问。”寇简唯笑了笑,转动了视线,又看了眼值班的士兵们,而后又移开视线,落在了陆元的身上,“去将军营之中会写字的人都召集起来。”

“将军,你是想?”陆元心中一动,似乎猜出了寇简唯的意思。

“是啊,如你所想。将领们有专门送信的渠道,而这些士兵们不同,跟随我们出来的将士们,不过才一年未归。可是曾经雁门关的守城士兵,最久了怕是有二十年未归了吧,来是壮年乌发,二十年啊,此刻鬓发皆已成霜,若不战死,年至五十又五岁才能退兵役。他们也该想家了吧……”寇简唯回首,朝着身边站着的一名须发尽白的老兵看去,嘴角缓缓的弯出了浅浅的弧线,“韶华白首,不过只是转瞬。人生又多少个二十年?一将功成万古枯,能在这黄沙枯骨之下,活过兵役结束的,又能有几人?我们,不能亏待了这些士兵们啊。”

“是,陆元知道该怎么做。”陆元听着寇简唯的话,心头猛然的泛起阵阵的波动,双手抱拳,严峻的说道。

“去吧,让那些会写字的,都帮那些不认识的将士们,好好的写上一封书信。都别急,任何人都有,莫要遗漏了任何一名士兵。然后将信收起来,你派人帮他们送回老家去。”寇简唯再次背过身子,缓缓的抬起了手掌,默默的看着手掌上的纹路与因常年练武而起的厚厚的茧子。

这是一双染满了鲜血的双手,若是因这血他死后会下地狱,他也认了。

若不以战止战,又该如何来守护身后的这一群人?

摊开的手心再度握上,捏紧,无言的合上了眼睛。

阳光洒满边关,春日将所有萌动的情绪,都塞满了心头。雁门关外挂上了免战牌,关里的各处营帐的显眼之处,都摆上了一个书桌,上面摆满了厚厚的纸张。而书桌的边上,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每个铁血男儿的双眼之中,都含起了淡淡的泪光。那些须发尽白的老兵们,许多都激动的不能言语。

这是一封家信,更是一种寄托。

想家的寄托。

更是他们将军爱兵如子的见证。

寇简唯站在营帐之外,默默的看着将士们,浅浅的笑着,就这么的沉默着。忽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寇将军来了’,众人纷纷的停止了动作,朝着寇简唯行礼,脸上挂满了感激。

“继续吧。写完之后,好好的记住,雁门关之后,有你们的家,有你们的国,你们的至亲至爱,你们该知道,若辽军一旦入侵,必定家国不在。所以我们必须誓死守卫。”寇简唯抬手示意众人起身,神色平静的说道。

“是,我等誓死追随将军守护雁门关!”将士们一口同声的回道,高亢的声音在雁门关的上空静静的飘散,守着家,守着国,守着他们的军魂。

……

时光蹉跎了岁月,无声的寂静了春夏,研过了秋冬。

黑夜渐渐变凉,转白,枯叶从枝头飘零,跌落在了地上,然后再度被风吹起,最后落在了青石板的台阶之上。

好一个深秋,这又是过了几年了?

莲觉站在青石台阶之上,抬头望着遍地的金色,灵秀的眉眼依然如同多年前一般清澈。

转眼,他来西夏已经三年了吧……

时间好快,呵。

他们,都还好么?

这颗若水的心,为何总是时不时的想起他们?

“莲觉法师,这是在想着什么?”熟悉的声音从身侧传来,眉清目秀的男子走到了莲觉的身边,将他的思绪从冥思之中拉回。

如今,都过了这么过年了,莲觉的比丘戒早已在三年前受过。在西夏之国,行走过了许多的地方,在这个崇尚佛学之国的西夏,莲觉对佛通透的理解,与普渡众生的行事作风被西夏僧人奉为最年轻的法师。

“佛缘。”莲觉回首,朝着身后的男子行了佛礼,平静的问道,“不知颜施主今日找莲觉有何事?”

“也没多大的事情,陛下要见召见你。”颜子俊随意的回着。

“莲觉只是出家人,并不想参与政事。”莲觉微楞了一下,别过头,双手合十,淡淡的回道。

西夏国,太过重视佛学,自然对于莲觉来说,注重佛学对僧人来说是好事。可是正因西夏国太过重视佛学,所以许多僧人也会参与政治之事。

而这些年,他在西夏国大肆宣传佛学之道,在民间名气大盛。自然,他的名气也传入了皇宫,皇帝李德明多次邀请莲觉前去皇宫,参与政治之事。

“我也只是代为传送旨意的,又不是我的意思,你没必要这样。”颜子俊撇了撇嘴,耸肩说道。

抗旨着是杀头的死罪,他又有何办法?

三年前初见莲觉之时,他就与莲觉投缘,他喜欢莲觉身上的恬淡之意。而且,他同样觉得莲觉身上有种气质,他非常的熟悉。

这么些年的相处,莲觉的与世无争,他又如何不知呢?只是皇命难违啊。

“我想,我该离开西夏之地了。”莲觉沉默了一下,慢慢的开口说道,只是若水的眼神,屹然透漏着万分坚定之意。

“离开,去哪里?你该知道陛下不会放你离开的。”颜子俊的眉头微微的皱了一下。

莲觉之名早传入皇宫,若此刻离开,李德明必定派兵找回。

“不知,天下之大,无处不可。”莲觉双手合十,转身瞭望着东方日出。

朝阳泛着晕黄,晒在他的眉眼之间,落在了他的手臂之上。莲觉抿唇,目光停留在手腕间的佛珠之上,思绪恍惚了一下。随即他念叨了一声‘南无阿弥陀佛’,将视线收回,继续看着日出。

三年了,他在西夏待的最久,因为西夏崇尚佛学,经文却又不如宋多,几乎是少的可怜,很多经文西夏是残缺的。他在这里,不过是为了将心中的经文,传诵给这个崇尚佛学之地的人。

如今,竟要他来参加西夏国的政事,那是万万不能的。他只愿做个行脚僧人,沿着脚下的黄土,走遍天涯的任何一个角落,传诵经文,渡化每一个有缘之人。

那么这个西夏之地,再无让他留下的理由了吧。

“可是,我不能放你离开。”颜子俊犹豫了一下,眉梢拧起,“你该不会想要我背上失职之名而连累满门吧?。”

受皇命的人,是他,他若不将莲觉带回,必定连累家人。

莲觉垂眸回首,清澈的双眸透过颜子俊的双眼,凝望着他的内心深处。沉默良久,叹息一声,“好吧,莲觉就陪你去一次皇宫。”

西夏皇宫

身穿龙袍的李德明,看着被颜子俊带回来的莲觉,脸上挂满了笑意。清了清嗓子,朝着对他行佛礼的莲觉说道,“莲觉法师不必多礼,平身吧。”

“多谢陛下。”莲觉平淡的回道,抬起眼睛看着李德明。李德明也看着莲觉,在莲觉抬头的一瞬间,他的脸却忽然变了一下色。

他不是宋国来传诵佛法的僧人么?为何在看他的一瞬间,会有一种强烈的似曾相似的感觉呢?

李德明暗暗的想着,朝着应召而来,站在书房之中的两名大臣看了一眼,再次掉过头看着莲觉问道,“法师确是宋国人?”

“是,莲觉幼年在天台寺出家。”莲觉回道。

“可有俗家之姓?”李德明沉默了一下,再度问道。

“回陛下,莲觉俗家姓叶。”莲觉顿了一下,“不知陛下问莲觉俗家之姓,有何吩咐?”

“姓叶……”李德明低喃一声,似乎在想着什么。片刻之后他再度抬起头看着莲觉,问道,“近些年,在民间常听闻法师之名,民间对法师评价极高。不知法师可愿入朝做事?”

“莲觉只是一名出家僧人,四大皆空,无心名利,多谢陛下抬爱。”莲觉双手合十,朝着李德明行了一礼,声色平淡,却是透露着浓浓的坚定之意。

“法师当真不愿?”李德明眉头微蹙了一下,低垂的眼眸之中,明显夹杂着一丝冷意,“若法师愿,朕可封你为护国禅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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